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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微微颤动着。

徒步八百里，她活下来第一个想见的人，这般厌恶她，甚至怀疑她对姜国的忠诚！

一场大雨将她的心淋得透凉，铁寒荆棘刺入心底直勾得痛彻心扉。

孟念舒回到了将军府。

无人相阻，无人相送。

许慎替她把完脉，脸色凝重：“南宫将军，你应是被人灌下了失魂汤，才会失去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

孟念舒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看着窗外那棵长得茂盛的紫薇树，眼神悠远。

九岁那年，顾嘉许亲手在这院子里种下这棵紫薇树，说是虽然找不到她喜欢的长生花，但是紫薇花代表了他的守护。

九年过去，紫薇树长大了，紫薇花开了一年又一年，他却从没再来看过。

许慎见她这样，脸色严肃起来：“你要是想找回那段记忆，就一定要配合我，听到没有！”

孟念舒这才收回眼神，微微点头：“好。”

御书房。

皇帝看着跟前坚定要退婚的顾嘉许，脸色难看。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其实，阿玥出征之前就已经同朕说过，要与你退婚了。”

顾嘉许脸色一沉，握拳的手又紧了紧。

孟念舒竟然早就想要同他退婚了！

不知为何，他心底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反倒升起一丝怒意，强挤出四个字：“求之不得！”

可是回到东宫，他摔了桌上的茶盏，心情莫名烦躁：“来人，给本宫拿酒来！”

一杯接一杯，似乎喝醉了，心底才不会这般烦闷。

翌日，相府大公子娶亲，孟念舒接了帖子前去恭贺。

她才刚进相府，就遇到一群女眷，为首的正是丞相的女儿——林瑟瑟。

林瑟瑟看见她，掩住嘴轻笑：“呦，这不是咱们未来的太子妃吗？”

立刻有人接话：“什么太子妃，昨日太子殿下亲自去求了陛下要与她退婚，她还算哪门子太子妃。”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摆明了是故意在等着她。

孟念舒心中却没什么波澜，那些无奈和痛楚她早就在顾嘉许那里受过了，又何须旁人再来提醒。

她不做理会，绕过她们正要走，忽然看见游廊拐角处，一个跛着腿的玄衣男子匆匆往相府书房走去。

那人左脸一道深长狰狞的疤痕，看起来格外可怖。

孟念舒忽然感觉脑海中一阵刺痛，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从丽嘉相府回来，没过两日，皇帝便召她入宫。

孟念舒心中有感，找出当年的婚书，入了宫。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

相较于她的平静，皇帝和顾嘉许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孟念舒看着面色憔悴的顾嘉许，有些担忧。

但她没说话，只将婚书呈上，又解下脖子上带了十几年的玉佩，递到顾嘉许跟前。

她语气平缓：“太子殿下，这是当年交换的定亲信物，物归原主。”

顾嘉许定定看着那玉，没有接。

他不自觉的抿唇看向她，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另一枚玉佩本宫丢了，没找到。”

孟念舒拿着玉佩的手不由紧了紧，那句话似尖刀在她心中翻搅。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

她苦笑一声收回手，冲皇帝行礼：“既然如此，请陛下烧毁婚书，此事也算作罢。”

皇帝看着眼前两人，气得脸都在发红，狠拍了一下桌子，怒然起身：“朕是管不了此事，随你们吧！”

说完，皇帝满脸怒意地走了出去，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了孟念舒和顾嘉许。

一片寂静中，两人谁也没有看谁。

孟念舒深吸了一口气，缓步上前拿过婚书，顾嘉许同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是想拿过婚书……或是阻拦孟念舒。

孟念舒转头，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有种无名的情绪上涌。

她的心口泛着疼，眼眶闪过一抹湿意，然后勉力挤出一个笑：“既然如此，这场孽缘，太子殿下自己了断吧。”

顾嘉许手中一空，她已经抽出手来。

他悬着的手轻颤了一下。

看着孟念舒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沉得莫名难受。

他拿起婚书，似是停了片刻，接着竟是直接放到烛台上！

火苗窜上那明黄布帛，一点点将它吞没。

顾嘉许松开了手，婚书燃着火苗，在空中缓缓飘落，掉在地上，燃成一团灰烬。

第八章 抗旨不遵

姜国定文帝十九年十一月，太子顾嘉许与镇国将军孟念舒婚约解除。

朝堂形势涌动，可谁知半月后，北边赵国与南边陈国合兵，共同伐姜。

南境与北境接连告急。

姜国皇帝十二卷军书，急遣太子顾嘉许率军镇守南疆。

将军府。

许慎的声音十分坚决：“这样强行恢复记忆会有性命之忧，绝对不行！”

孟念舒语气低沉：“许慎，我有预感，若非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赵国绝不可能花功夫刻意洗掉我的记忆。顾嘉许要出征了，此事必须尽快，不成功便成仁！”

看着她坚毅的目光，许慎叹了一口气：“孟念舒，我真是前世欠你的！”

孟念舒接过药，冲许慎笑了笑：“多谢。”

黑夜沉沉，整个房间里，摆满了火烛。

孟念舒泡在药缸中，双手被铁链紧紧缚住，她脸色绛紫，头上扎了无数根银针，表情痛苦不堪。

许慎看着药缸中的水变成暗红色，扎进最后一根银针。

连打断腿都不会哼一声的孟念舒，低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上京城外，旌旗猎猎。

浩浩荡荡的军队集结完毕，顾嘉许一身银甲，遥遥回头。

送行的人中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压着一丝沉闷，正要翻身上马，身后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他回头，看见策马而来的孟念舒。

那一刻，他眼中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孟念舒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脸上是病态的惨白，她急道：“太子殿下，林相通敌，南境之战务必小心！”

顾嘉许脸色一变，冷斥道：“与陆南弦串通的人分明就是你，你还敢污蔑林相！”

孟念舒脸色更白，只能急切解释：“我已想起记忆，当时在平阳谷给赵国军队带路的就是林相心腹！”

见顾嘉许仍是不信，孟念舒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身为太子，天下压在你的肩头，你就因为讨厌我所以这般意气用事吗？！”

顾嘉许面上一沉，却是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要我相信一个出卖身体保全自己的人吗！”

孟念舒愣住了，唯独只有这件事，她解释不了。

顾嘉许不再看她，翻身上马，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扬起一阵尘土。

大军远去，孟念舒看着顾嘉许的背影消失在天边乌云衔合处，她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

此来送君，一别千里。

太和殿。

孟念舒披甲上殿，双膝跪地，语气无比恳切：“请陛下恩准臣，重新带兵北上！”

皇帝看着她，叹息一声：“你父亲，你兄长都曾这般跪在朕跟前请战，一次又一次，直到再没回来。你是南宫家唯一的血脉了，朕不能答应。”

孟念舒郑重地磕下头去：“陛下，我南宫家世代镇守北境靖海关，臣既姓南宫，就算死在那里，也是死得其所！”

皇帝看着不肯抬头的孟念舒，眼眶渐红。

两人僵持良久，皇帝上前扶起她：“你是南宫家好女儿！”

他拍了拍她的肩：“阿玥，你要活着回来，朕等着你大胜归来！”

孟念舒眼神决然：“臣，绝不辱命！”

姜国定文帝十九年十二月，赵陈两国合兵，三十万大军陈兵北境。

奋战三月，主帅孟念舒力战三军，死守靖海关。

北境，朔风凛冽。

鲜血浸红的土地，让靖海关终年不谢的长生花开得格外妖异绚烂。

孟念舒站在城头，神情肃穆。

随行做军医的许慎看着她缓缓开口：“眼下靖海关战况危急，若是没有援军，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孟念舒削瘦的脸庞清冷：“姜国国弱，哪有那么多兵力支援，给姜国的母亲们多留些儿郎吧。”

这时，有人上前禀报：“将军，林相来了，说是代传陛下旨意。”

孟念舒心中警铃大作，却只能转身去迎。

可还未见到林相，便听见传令台上声音响彻三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赵陈两国联军，犯我姜国，姜国力微，恐不能敌，朕为姜国万民计，愿降赵国，止戈休战，开城献降！”

军中先是寂静一瞬，而后一片哗然，军心涣散。

孟念舒疾步上前，挡在林相跟前：“你胡说什么，陛下怎么可能献降！”

林相眼中得意，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陛下这是为了让姜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乃是天子仁心！”

孟念舒看也不看圣旨，脸色铁青：“不行，绝不能投降，赵国对姜国恨之入骨，若是姜国献降，赵国必定屠城而入，姜国的土地势必一片焦土！”

林相神色一变：“南宫将军难道要抗旨不成！”

第九章 长生花

孟念舒忽然拔剑而出，剑锋架在林相脖子上，冷声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言罢，她回头令道：“来人！将他给我绑起来，不得踏出军营一步！敢有投降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