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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妥当徐向阳死得更早。」
舅妈急了,她那样的人啥事都能干,却最忌讳一个「死」字。
她连滚带爬地朝我扑过来,舅舅手快地将她拽住,却还压不住她。
发黄的指甲差点剜着我的脸,我故作可怜:「舅妈你咋了,你咋了舅妈?我只是说了句实话呀!我可是你乖侄女儿,说实话也是为了你好呀!」
「要不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后事我们安排。我们可都是你的亲人,我们还能害你吗?!」
记忆里,舅妈不顺心的时候经常找她两个女儿的茬。
大姐二姐经常并排跪在石子路上,面对着墙壁,舅妈拿着柳条从头抽到脚,表弟在一边乐呵呵地叫唤:「打!打!姐姐又挨打啦!」
而舅妈用她牵强的理由责备两个女儿,发泄自己的郁气。
她最常说的话便是:「我是你们妈妈,我还能害了你们不成!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青天白日,两个女孩的泪汩汩流,我在旁边吓得呆若木鸡,望着舅妈好似看见青面獠牙的恶鬼。
如今我不能打她,把这些话还给她又如何。
爸爸挡在我身前,生生挨了几巴掌,妈妈悄悄掐了掐我,暗示我快闭嘴。
吵闹的动静招来几个人围观,我两眼泪汪汪地扑通又跪下了:「哎哟我命苦啊!小时候在她家住了几天差点被饿死啊!她打小就瞧不起咱们家,现在还要我送他们一颗肾啊呜呜呜。我可怎么活啊,我爸妈可怎么活啊!」
「舅妈,我都给你跪下了,求你放过我吧。」我一个猛喘气,厥过去了。
爸妈慌里慌张地把我抱到最近的病房的空床上,也就是徐向阳所在的病房。
我扭过头半眯眼看见他苦大仇深的表情,应该是全听到了。
4.
舅妈注意到了徐向阳低落的情绪,生怕儿子下一秒就归西,赶紧上去照顾。
我的心越来越酸涩。
大姐二姐该多羡慕自己的弟弟啊。
被爸爸妈妈从村子里接走的那一年,我刚过七岁生日。
妈妈带回来几身新衣服给我和两个表姐穿。
临走前,我穿着暖和地坐在小轿车里,大姐二姐站在车外,原本穿的新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回原来灰扑扑的旧衣服。
妈妈说以后和两个表姐就难见面了,要好好说再见的。
我一边高兴爸妈来接自己了,一边又实在是舍不得她们,矫情地写了两封肉麻信给她们,信纸上还沾着我的泪痕。
我两眼哭得像肿起来的核桃,打开窗户看见二姐也和我一样眼泪直流,大姐则忍着偷偷擦眼。
「大姐二姐,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我哽咽地安慰她们。
二姐冲我挥手,断断续续说不连贯:「小妹,这地方没什么好回来的,以后咱们去找你呀。」
随后她困难地咧出一个微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抛进车窗:「到时候我一箱一箱给你带果子。」
小轿车驶出很远,我依旧回头看,看着那两个瘦小的身影一直站在原处直到消失。
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普及,唯一的联系方式只有舅舅和妈妈的电话,我也能和表姐们说上两句。
可二姐身体弱,时常生病,入耳经常是她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第二年冬天回去,妈妈照常带给她们两件新棉袄。
大姐推搡着说不要了,舅妈却喜笑颜开地接过去。
我转头看见在院子里玩的表弟,身上穿的衣服着实眼熟。
我思来想去,半天才想起来那是上一年妈妈送给大姐二姐的衣服。
是被专门改小了,穿在他的身上。
我看着表姐们脸上红得发紫的冻疮,双手因为常年泡在冷水里皲裂流脓,鞋子是单薄的,衣服灌风。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利用年纪小的理由发脾气。
我打不过大人,目标准确地抽起根树枝往徐向阳身上甩。
他猴子一样被我打得嗷嗷叫,到处乱窜。
我说不上他的错处,毕竟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自己的妈妈对自己比对两个姐姐好,所以经常恃宠而骄。
但无所谓,我也年纪小,我也不懂事捏。
我只知道牺牲了两个姐姐应该有的东西,他才能得到那么多好处。
我情绪激动起来便会控制不住眼泪。
于是一边抽他一边哭,旁人还以为我是被徐向阳欺负了还手呢。
舅妈见儿子被打心疼得要命,一把将我推开,我猛摔了个屁股蹲儿。
我借用年龄优势,又哇哇地哭起来,左邻右舍都被吸引过来。
平日里就看不惯舅妈偏心的邻居婶子来脾气了:「肯定是她儿子欺负人家闺女了呗。」
「我可知道这小姑娘平日里可乖了,打人肯定有理由的!」
舅妈跟着急眼,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对骂起来。
从我揍徐向阳这件事一直吵到舅妈家里的歪脖子树伸到她家院子里了。
都是这个屯儿的人,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直接吵到日落西山。
徐向阳和二傻子一样坐在地上擦眼泪鼻涕,甚至忘了要告状。
我心底总觉得这小孩智力有问题,非歧义的那种。
我妈见舅妈吵架一直占下风,抱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戏,直到邻居婶子吵够了嗓子眼干了,我妈上前拉架了。
临回城时,妈妈给大姐二姐贴身衣服里塞了几张纸币,叫她们藏好,又偷偷给邻居婶子送了一箱鸡蛋。
过了几年,舅舅用上了智能手机,偶尔也能通通视频。
表姐们没能上得了高中,妈妈也郑重其事地问过她们想不想上学,学费她能交。
表姐们不约而同地拒绝了。
二姐经常说,等她成年之后就离开家,到时候想去哪去哪,再也不做养弟弟的工具人了。
可她死在了她的 17 岁,大姐也从此不知所终。
5.
光想想过去,我心里就钝钝地痛。
看他们母慈子孝,我都想吐。
我恨不得疯狂抠嗓子眼呕在他们身上,再把他俩的头摁在旱厕里刷,让他们发烂发臭。
但是为了我爸妈的心脏承受力,我只能作罢。
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冲出病房,爸妈不是很确定我接下来的步骤,大眼瞪小眼地跟着我。
我猛吸一口新鲜空气,长吁道:「太恶心啦——」
妈妈跟在后头,重复一遍我的话:「太恶心啦——」
爸爸点了点我俩,无奈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静下来,沉声道:「该去看看二姐了。」
舅妈心中只装着她的好儿子,早忘记二姐的忌日了。
本来今日我们一家都准备好去墓园,却被火急火燎地催来医院,浪费时间。
二姐去世那天,舅妈直接将人火化,甚至没有告诉我们一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