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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雾蒸腾，他眯着眼，沉默琢磨心事。

　　警员喊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掐了烟头，侧身面对她。

　　“段先生，姜小姐是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具体结果由法庭裁决，我们后续需要她补充笔录，调解，出庭。”

　　段迟徽迈开腿，一步步靠近她，每一步，鞋底的脆响清晰可闻，醇厚冰凉的男香，激烈的烟味，在刹那笼罩住姜绛。

　　他站定，视线移向警员，“防卫过当？”

　　“不出意外会认定姜小姐是正当防卫。不过我有义务告知您另一种情况，和手术风险告知是一个道理。”

　　段迟徽比较客气，“有劳照顾了。”

　　对方走后，他从风衣的内袋取出一个保温壶，拧开盖，是热牛奶，他递给姜绛，“饿了吧？喝一些垫垫胃口，我带你去吃饭。”

　　她犹豫了一下问，“他知道你来吗？”

　　段迟徽没多大的波动，笑着回答，“赵凯应该通知他了。”

　　姜绛是懂事的，既然通知段晋堔了，那她无论如何要守在局子，“我不饿，不吃了。”

　　他依然维持着递保温壶的姿势，她接住，象征性喝了一口，“冯志奎认罪了是吗？”

　　“是。”

　　姜绛一颗心起起伏伏的，“我父亲出事，他是主谋吗？”

　　“我不了解。”段迟徽面容坦荡，“黄彪交代了什么，警方目前保密。假如你父亲的死因和冯志奎有关，他会得到审判。”

　　姜绛鼻子酸得要命。

　　这一天太久了。

　　她永远忘不了废墟中挖出姜晋平尸体的那一幕，瓢泼大雨将广和集团的血债冲刷得一干二净，将护城楼坍塌现场也毁尸灭迹。

　　姜绛仰起头，“冯志奎诬陷我是因为报复吗。”

　　“是。”

　　“你和冯志奎有商业来往对吗。”

　　段迟徽直白没有隐瞒，“对。”

　　“那护城楼——”

　　“与我无关。”

　　姜绛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你信我吗。”

　　她嗯了声。

　　“我不介意流言困扰，你信我，比什么都重要。”段迟徽眼尾又浮起一丝笑，“不管外界怎样恶意中伤我，你会一直信我吗。”

　　姜绛抿着唇角，至少，段迟徽救过自己，帮过自己，这是实打实的，“我信你。”

第179章你是值得男人倾家荡产的

　　段迟徽发现她不爱喝牛奶，主动拿回保温壶，“你气色不太好，喜欢吃什么，补一补营养。”

　　“我昨天吃了桃园的菜，我不饿的。”姜绛胃口一夜不舒服，虽然赵凯打招呼了，热水供应不缺，执勤的警员巡视整栋楼，十多个刑拘室，三十多个羁押人员，压根顾不上她，她只在凌晨四点开口要过热水，其余在忍着。

　　这会儿，姜绛想喝豆浆米粥，牛奶或者汤羹太腻了。

　　“我等他..”

　　“我联络老三，好吗？”

　　姜绛仍旧固执，“我在这里等。”

　　段迟徽闷笑，这姑娘实在一根筋，忠贞不二的，一根筋也好，花花肠子太多的，像倪红、冰冰那一类，男人表面再亲密，心中警惕。

　　适合搭伙玩，为她的漂亮买单，不适合过日子，为她的后半生买单。

　　越是历尽千帆的男人，越明白枕畔人真心实意的，时刻记挂自己，是多么难得。

　　“你在这里影响他们办公，我陪你去车上等。”

　　二楼警员进进出出提审取证，法医时不时经过，赵凯负责的基本是各区上报的大案重案，案情棘手歹徒凶残，狭窄的走廊弥漫一股阴森焦虑的气息。

　　姜绛心里有阴影了，不愿多留一秒，“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永远还不清你，不麻烦你陪我等，我自己去外面等。”

　　“我不觉得麻烦，如果你和老三顺利，兴许你是我的弟妹了，又何必拘谨见外。”段迟徽侧过身，“我不在乎你还我的情，我在乎你安心吃饭。”

　　她手蜷紧，静默半晌，跟着段迟徽走出市局大楼。

　　男人和女人一前一后，一楼大堂折射出蓝白色的光，在光影中，段迟徽有一种凝固的，沉甸甸的味道。

　　他三十四岁了，不似三十一岁的段晋堔处于一个男人的魅力释放期，逐渐成熟浓郁的阶段；段迟徽处于盛极的阶段，他开始沉淀，开始下坡了。但他全然没有岁月侵蚀的风霜，在清俊醇厚的表象下，仿佛生长着一簇炽烈的，赤诚的火焰。

　　焚烧了段迟徽的皱纹和沧绛，他依然毫无年龄感，毫无疲态。

　　犹如一株常青松。

　　姜绛站在台阶上，“你在什么地方找到冯志奎的。”

　　“蒲华寺。”

　　“养伤时候吗？”

　　段迟徽伫立在台阶下，三级大理石梯，她刚好够到他的高度。

　　“胡家指控你故意伤害之后，我约了胡太太去云海楼，胡大发名下的买卖有不少违规，市里一直要查他，奈何他的眼线多，每次行动都会走漏风声。胡大发现在瘫痪了，替他卖命的人，只剩小部分忠诚于他，大部分树倒猢狲散。市里准备查封胡家的产业，胡太太也畏惧受牵连，我提出给她钱，给她在国外购置房产，没想到她胃口大，竟然要5亿。”

　　姜绛走下台阶，“她栽赃我勒索胡大发，她才是异想天开敲诈！我哪里值5亿，5百万都不值。”

　　段迟徽的黑色风衣是崭新的，在日光下泛起粼粼的清亮，“价钱谈不拢，我只好另辟蹊径。我查到胡太太养了一个情夫，频繁在蒲华寺幽会，我收买了蒲华寺的住持，得知情夫原来是冯志奎。他隐姓埋名出家，即使黄彪供出他的罪行，警方也猜不到他在寺庙里。”

　　姜绛注视他，“冯志奎在冀省边境砍了你一刀，你那几天也在蒲华寺，他没再下手吗。”

　　段迟徽笑了一声，“他在蒲华寺下手，不是向警方自曝行踪吗？他恨我，更想活命。”

　　姜绛知道了来龙去脉，郑重其事感谢他，“段总，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报答你。”

　　“你有心报答我吗？”他认真问。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

　　段迟徽也意味深长注视着她，“你力所能及的报答，不是我想要的了。不过令你为难，同样不是我想要的。”

　　姜绛又站了半分钟，打算去对面医院，门口有一排出租车队，先乘车回金悦府，她绝不能麻烦段迟徽了。

　　她感觉和他之间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粘连着，环绕着，她越挣，越缠，越挣，越像密密麻麻的藤蔓。段迟徽没有任何压迫，任何企图，那句「弟妹」，将彼此位置摆得恰到好处的分寸，一段止于礼的关系，姜绛应该是踏实自在的。

　　可他图什么呢。

　　他和段晋堔并无手足之情。

　　“姜小姐。”段迟徽忽然叫她。

　　姜绛抬起头。

　　“我手头没有5亿现金流，倘若我有，我会不计成本从胡太太那里交换你的安全自由。不止金钱，对于商人而言，资源，地位，名声，是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我没有5亿，在5亿之外，胡太太索要什么，我眉头不会皱一下的。”他顿了顿，“姜小姐是值得男人倾家荡产的。”

　　姜绛心口骤然缩了缩，这时街角驶来一辆车，伴随着急促的鸣笛，段晋堔推开驾驶门，步伐跨得极大。

　　赵凯通知他有证人和物证了，是段迟徽搞定的，并且带走了姜绛。

　　他一路飙车，从四十公里外的茶楼开到这边。

　　段晋堔一张脸讳莫如深，看着段迟徽，后者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也看着他。

　　四目相视，段晋堔呼了口气，走到姜绛面前，“上车。”他攥着她手腕，拉开车门，“我马上来。”

　　姜绛扒着车窗，距离太远，听不真切他们聊什么，段晋堔的神情不大好，段迟徽倒是温和从容，什么天崩地裂善恶恩怨，好像也激不起他一丝波澜。

　　黎珍说，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最危险。

　　七情六欲，悲欢离合，是人性，是与生俱来的反应。

　　而一个男人遏制本性，他若是好，是神祇，他若是坏，是魔鬼。

　　段晋堔背对车，撕开烟盒包装，咬了一支烟，打火机丢回副驾，“我不欠人情。”

　　段迟徽睥睨他笑，“和二哥也讲人情？”

　　“你费尽心机，不是拉拢我对付段璟吗？将他踢出段氏集团。”

　　“你想多了。”段迟徽笑意不减反增，“段璟在商场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他在省里任职，不妨碍我。”

　　段晋堔吹出一缕雾，雾霭融化在泡泡一样的阳光里，“冯志奎藏在蒲华寺是你的主意对吗？他怂恿胡太太捐香火钱，在名册上留名，胡大发是混那条道的，蒲华寺的肮脏内幕他有耳闻。所以他突袭寺庙，抓胡太太的奸情。你骗姜绛去蒲华寺，落入他的虎口。姜绛不砸他，我的脾气也会弄他。”

　　男人眼底寒浸浸，“我冲动之下背负了官司，凭我的履历和身份，是罪加一等，彻底毁了。一旦段璟念及情面出手捞我，他也跌入你的陷阱，你是一石二鸟。”

　　段迟徽亦是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