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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拉住灵然的袖子：“靖王爷息怒！此事怨不得我家王爷，是属下怂恿他叛逃的，一切罪责都在属下身上。靖王爷要杀要剐，属下悉听尊便。只求王爷莫要告发我家王爷。求求靖王爷了！”说着重重地磕下头去。

灵然一把拉住他，眼睛依然看着灵翔，欲哭无泪，声音有些沙哑：“二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小弟本想，只要你肯安心服刑，待大哥气消了，小弟再求他恩典，早日赦免你。你们一家也好早点团聚。可你现在……”

“三弟。”灵翔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颤声道，“我虽然逃出来，可我找了人易容成我的样子，在天威营顶替我。没人会发现的，只要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灵然一震，轻轻推开灵翔的手，倒退一步，笑得苦涩：“二哥，我竟想不到，你现在有这么多诡计……可你要我如何面对大哥？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走，你现在跟我进宫，去向大哥自首。”

“三弟！”灵翔骇得魂飞魄散。

“三弟！”顾婕羽悲呼一声，直直地跪下来，膝行上前，泪水已如决堤之水滚滚而下，“二嫂求你了！你放过你二哥吧！在幽宁塔那种地方，你二哥就算一年也受不了啊，十五年，十五年……你不是眼睁睁看他死么？难道你便如此狠心？你们是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大哥贵为天子，他不念兄弟之情，难道你也不念么？你二哥若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如何活下去？你当真一点都不可怜我们么？”

仿佛有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在自己胸口，灵然痛得无法呼吸，使劲咬住牙，伸手去扶顾婕羽：“二嫂快快请起，你这样子……真是折煞小弟了。”

“三弟，求求你。”顾婕羽泪眼婆娑地看着灵然。

“三叔。”哭声响起，灵凌烟与灵飞双双奔进来，跪倒在灵然脚下，抱紧他的双腿，“三叔可怜可怜凌烟和飞儿吧。我们都需要爹爹，三叔放过我们吧。”

灵然呆住，眼前晃动着母子三人布满泪痕的脸，苦苦哀求的眼睛，仿佛有万把钢针扎在心口，此情此景，他该何去何从？

“你们都起来。”恍惚中听到灵翔的声音响起，凄怆、悲凉、字字说得艰辛，“不要让三弟为难了，是我的罪过，我必须去承担。”

“三弟。”灵翔跪下去，跪在灵然面前，伸出双腕，“来吧，绑了我去见大哥吧。”

第二十八章 忠义两难全

第二十八章忠义两难全

胸口撕裂般疼痛，灵然只觉得喉咙里涌起一股血腥味，尽管脸上依然是一贯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内心早已卷起惊涛骇浪。

“二哥，不要这样。”他伸手去扶灵翔，声音堵在嗓子里，几近呜咽，“折煞小弟了。”

“三弟……”一向肆意张扬的灵翔，用充满惶恐的目光看着他，不肯起来，嘴唇颤抖着，泪水在眼里盘旋。这样的二哥，狼狈得让他心痛。

“二哥……”灵然无奈地屈膝下去，兄弟二人就这样面对面跪着，默默无语。

旁边四人呆呆地看着灵然，屏住呼吸，仿佛他一开口就能引起惊天动地的后果。

好久，好久，灵然伸手握住灵翔的肩膀，湖泊般的眼里慢慢泛起波澜，低声道：“二哥，你还记不记得，父皇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驾崩了，那时大哥十五岁，你十岁，小弟才只有八岁。第二年母后也薨了。她临终前拉着我们的手，交到大哥手里，对大哥说，终此一生，我们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大哥长兄为父，一直对我们关怀备至，纵然国事繁忙，他也仍然天天检查我们的功课，督促我练武。二哥，我们私下里曾一起发誓，要一生效忠大哥，任他驱遣。你还记得么？”

“我记得……”灵翔愧疚地低下头去。

“可你做了多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百姓的事？”

“我……”灵翔回握住灵然的手，握得很紧，泪水慢慢流下面颊，“三弟，二哥错了，二哥悔之莫及。可是……为什么我没有机会回头？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最初的境地？我好想我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我，好想我们兄弟仍然相亲相爱，好想你和大哥都原谅我，重新接受我。可是我们……我们已经站在不同的地位上了。我身上永远背着罪犯的枷锁，我额头上永远烙着一个‘囚’字，我这辈子洗不干净自己了……三弟，我完了，我完了……”

“不，不是的。”灵然心痛如绞，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灵翔，“不是这样的，二哥。大哥仍然承认你，他说过，只要你安心服完刑，等你回来时，他仍然让你进宗祠。我们仍然是兄弟。二哥，小弟求你了，你回翼州去吧！只要你此刻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天威营去，小弟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灵翔的脸一下子冷下来，绝望地瞪着灵然，看了半晌，慢慢拉着灵然站起来，口中喃喃道：“好……好……”

“三弟。”顾婕羽的样子几近崩溃，“我们求了你这么久，你仍然不肯放过你二哥？”灵凌烟与灵飞两人也在一旁哀哀哭泣。

灵然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唇边掠过凄凉的笑意，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努力挺直脊背，缓缓地、一字字地道：“二哥，二嫂，小弟并非铁石心肠。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逃得了今日，逃不了明日。小弟言尽于此，请二哥三思。小弟就此告辞了。”

说完转身向往走去，一个修长的背影渐渐走出众人的视线，每走一步都象踩在钢针上，缓慢而艰难。背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从他雪白的袍子里点点渗出来。站在门口的侍卫连忙上来扶住他：“王爷，你怎么样？脸色这样难看？”

灵然苦笑，摆手，继续往外走。

到门外，侍卫好不容易将他扶上软榻，他只是呆呆地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面如死灰，浑身的肌肉都仿佛已僵硬。

“王爷，回府么？”侍卫在旁边低声问道。

“好。”灵然刚吐出一个字，一口血喷出来，溅在他雪白的衣襟上。

“王爷！”侍卫吓得手足无措。

灵然无力地摇摇头：“我无事。回府。”

梁王府，顾婕羽挥手让两个孩子退去，拉着灵翔的手重新坐回榻上，娇声笑道：“你那位二弟啊，真是佛一般的心性，这么容易就被你骗过了。他虽然口气说得重，可分明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口睁了。翔哥，我跟你到现在，还从来不知道你的演技有这么好呢！”

灵翔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态，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道：“这畜生眼里只有大哥，他将我置于何地？他不帮我倒也罢了，还要我这样低声下气、苦苦求他他才肯放过我，我是他二哥！我凭什么要倒过来求他！灵然！迟早有一天，我要叫你跪在我脚下，对我俯首称臣！”

莫衍端正的脸上露出恭顺的笑容：“王爷是真正的枭雄。”

灵翔不耐烦地挥手：“好了！我早就不是什么狗屁梁王了，不要再叫我什么王爷！”

莫衍连忙躬身：“是，属下知错，主人恕罪。”

灵翔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好样的，莫衍！不愧是我的心腹，对我够忠心！将来我能夺得天下，你便是我的开国功臣！”

“谢主人。”

“明日跟我去洛州。”

“是。只是王妃……？”

“她要留在长宁，掩人耳目。”

“只是，主人，那个暗影……”莫衍紧皱双眉，目光闪烁不定，“属下怀疑他并未失忆，否则何以靖王千岁会突然闯进府来？”

灵翔神情一凛：“不错！我几乎忘了这个碴。不过……灵翔既然肯放过我，他必定有办法摆平这件事，似乎我不用担心。”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如，我们再去找帝陵疆，让他想想办法？”

“不，依我之见，莫衍，你直接去找灵然，问一下他的打算。然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交给莫衍，如此这般地跟他交代一番。

侍卫扶着灵然回到听风馆，帝陵疆看到灵然身上的血迹大惊失色：“王爷，你怎么了？”

“没事，不必担心。”

帝陵疆悄悄出来，找到刚才跟着灵然的侍卫，低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刚才王爷去了一趟梁王府，出来时背上的伤口重新裂开了，他刚躺到软榻上，便吐了一口血……”

帝陵疆心念电闪：“梁王府？难道……”

连忙回身进灵然的卧室，为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并传了晚膳过来。灵然看着桌上的菜一点食欲都没有：“陵疆，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吃。”

“师父，你身上有伤，若是再不好好吃东西，怕是伤好得更慢。”帝陵疆担心地道。

“我没事。明日我要上朝去了。”

“可是王爷的伤还没好。”

灵然勉强微笑：“我是练武之人，战场上受伤是常有的事，不必担心。”

“师父……”

“好了，不必多言。你快吃饭吧，吃完，我猜想梁王府便要派人过来了。”灵然吃完，沉沉地叹了口气，深黑的眸子中露出无尽的悲凉。

“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帝陵疆一边端起饭碗，一边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