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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芸和白晓兰认识五年，过命的交情。她们曾一起宿醉骂人，一起躲在破庙质问佛祖，一起走南闯北拉单子抢生意，一起畅想未来……

她却从未见过白晓兰脆弱的一面。

就好像，她是一个铁铸铜塑的人，不会伤心不会沮丧。

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潇洒地甩开折扇，爽朗一句，“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们都还活着，就什么都会有的。”

陈芸从没有听过白晓兰的任何过往，她不讲，她不问。

两人默契地活在当下，展眼未来。彼此的过往，都选择了沉默和接纳。

第88章幸运的窃贼

第88章幸运的窃贼

只是有些事情，你不去想并不代表它能不存在。

方才陈芸给白晓兰穿衣服，她后背脊骨处陈年的伤口被药水蒸腾后浮现了出来。

似乎是被动物撕咬后的伤口，反反复复，层层叠叠。被热水浸泡后在她雪白的后背开出朵朵红梅，血红妖艳。

一团一簇，触目惊心。

叠加着刀口划开的痕迹，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看得陈芸紧握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伤看起来至少十多年之久，陈芸不知道白晓兰的过去经历了什么。只隐约知道她来自北边，非大熠女子。

其余的，白晓兰不愿意提，她也没有问过。只依稀记得有次醉酒后，白晓兰喃喃哼唱了几句民间的曲调。

是游牧族的小调。

大熠和午炎国的战乱持续百年之久，无数儿郎死在了北境的战场上，双方的仇恨已然达到了难以消解的地步。

这样的调调，动辄会引来杀身之祸。

在那之后，陈芸再也没有让白晓兰醉过。白晓兰也意会，再没有贪杯。

。

陈芸往床里头挪了挪，蜷着双腿，将自己卷成一小团。胸腔里反复涌动着血腥的浊气，沸腾一般在喉间翻滚着。

陈芸轻哼了几声，却半点没有缓解。

床边站着的人轻轻坐在床边，伸手过来搭在她肩上，低哑着嗓音关切问道：“又难受了吗？”

陈芸没有回答，又哼哼了好几声。她也说不上是哪里难受，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蚂蚁窝一般。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有千百只蚂蚁来回爬动。它们蚕食着她的肉，吮吸着她的血。她想去抓，想去挠，却无从下手。骨头缝都在往外溢着酸胀。

“我去找大夫。”

“不用。”陈芸翻身过来，看着满脸忧虑的人，往里退了退，拍了拍身旁，疲惫道：“你可以躺在这里吗？我想抱个人睡一会儿。”

“啊？”赵亮刷的红了脸，噌地从床上弹起。别说躺了，坐也不敢再坐。

陈芸被他这半大小子的行为逗乐，却实在没力气调笑他几句，又拍了拍身旁，“过来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陈芸的脑子很乱，许多事情需要从头捋一遍，真的很需要有个人能陪着她，给她一些力量。

“我……”赵亮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搓了搓掌心的细汗，支支吾吾低哑着声音，“我……我的衣服，在外头一整天，可能……我……”

“无妨，你就躺着就好，我只是想抱着一个人。你要是不愿意，那我……”

“不是，我……我去换身衣服。”

“肖路。”

“嗯。”

“过来，躺下。”

僵直的人躺下去，身底似是腾空了一般，梗着上半身不着床。

陈芸按了他一把，将人按到床上躺好。两手紧紧抱住赵亮的胳膊，整个人侧卧着压着他的胳膊，沉沉地呼着气。

被她挽住的人也呼吸粗重，直挺挺的，没有任何动作。就连被她挽住的胳膊也是硬邦邦的，石块一样。

陈芸将脸埋在赵亮肩膀处，闭着眼睛缓缓道：“你放松一些，我一会儿就好。”

“咳，嗯。”

“等我睡着了，你可以离开。”

身边的人胸膛顶起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又很长时间没有放下来。屏气凝神，从肺腑之间嗯了一声。

每每陈芸靠近，赵亮的声音总是性感好听的，她很喜欢。

陈芸窝在赵亮颈窝处，静静听着他喉间唾液吞咽的声音，闭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肖路？”

“嗯？”

性感诱人的声音不再，转而变得沙哑难听。

“你说，这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苦难？都说善有善报，却为何好人总在隐忍，坏人却永远肆意妄为。”

“对不起。”

“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好人总被道德约束，坏人却无所顾忌吧。”

陈芸长长地嗯了一声，似是半梦半醒的呓语，又似是无奈的认同。她把胳膊紧了紧，小猫一样又蹭了蹭赵亮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扫在赵亮脖子上，细碎的发丝贴合他的脖颈，动一动便痒得厉害。

赵亮不敢动被陈芸压住的右手，生怕自己鲁莽无礼，惊动那一片绵软和绵软之下沉缓的心跳。

等到窝在自己肩膀处的呼吸逐渐沉稳，赵亮这才敢轻轻地将憋在胸口的浊气一点点分几次吐出。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慌乱无章的心跳，唯恐惊扰好不容易睡去的人儿。

赵亮的胳膊长，伸出便可以够到被陈芸推到身后的被子。不足一臂的距离，却还是让他额间渗出了密密的汗。

他又不免担心，自己出汗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味道让她不喜欢。

从前他在北境野蛮惯了，和一帮将士混在一起，谁也不会嫌弃谁。

现在……

赵亮抬手试探地闻了闻自己，什么也没有闻到，他现在鼻腔里充斥的都是陈芸发间淡淡的清香。

她身上总有淡淡的香味。

之前昏迷了几日没有洗漱，都还是香香的。

他又侧头深嗅一下，香香的。赵亮偷笑一下，像极了一个做坏事得逞的小偷。

小偷总贪得无厌，偷得一次满足，便想要更多。赵亮侧过头，下巴贴着陈芸的温热的额头，双唇刚好挨着她的发丝。

他只要稍稍一动便可以吻到那香甜。

赵亮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去吻，微张的嘴唇上下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无声的呢喃却在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像是一阵狂风卷着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礁石群中，涛声回荡许久都不曾平静。

这狂乱的风，是他内心里疯狂的呐喊。呐喊从心底涌到唇角，最后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娘子。”

赵亮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放不下去，他在心里称自己为“幸运的窃贼”。

当年匆匆忙忙的拜堂，只是他计划以外的一个意外插曲。

原以为这辈子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现在却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感受着她的体温，跟着她的心跳肆意狂乱。

第89章浮生如梦

第89章浮生如梦

耳边的人发出喃喃呓语，婴儿咂舌般轻微。赵亮听不真切，偷乐一下，动动嘴唇无声地应了一声：诶。

全当是她在唤他：相公。

他像个偷尝蜂蜜的小狗，抱着蜜罐舍不得动。只是抱着便能自娱自乐，幸福得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然而偷来的浮生，如梦般易碎。这一刻，他在云端起舞，下一瞬便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身旁的人轻哼了一声，真真切切地从喉间发出两字，“白生。”

短短两个字带着独属于她的温热和香甜，划过他的喉咙。钢刃般锋利，赵亮瞬间定格在了原地，任由喉间的伤口喷涌出鲜血。将自己身体内的所有念想包括自己的灵魂，一点点抽干。

他开始变得干扁，枯竭，一点点腐烂。

赵亮的左手从腹部滑落到身侧，挨着绵软的床单，紧紧地握成拳。

若是陈芸此刻有力气睁开眼睛看看，定会被赵亮眸中凝结的杀气震惊。

她听话的小侍卫，温顺的外表之下藏着狼的獠牙，鹰的利爪。

陈芸此刻当然没有睁眼，也自然错过了这一个瞬间。

等到她睁眼时，身旁躺着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沉稳，面色柔和。

陈芸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手从赵亮的臂弯抽了出来。俯身从他身上跨过，又小心翼翼地给赵亮盖好被子。

州府衙门守卫森严，到处都是轮班巡逻的侍卫。

陈芸不必费力绕开他们，她知道，既然她的小侍卫明目张胆地将她带进了州府衙门。就一定做好了准备。

不出陈芸所料，她从房间一直走到大门外，那些侍卫像是没看见她一般。

陈芸第一次来平乡县，并不熟悉地形。看着府门外空旷的街道，一时不知该往哪边走。

好在，她似乎并不需要知道。

陈芸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平乡的赈灾做得不错，街上人们井井有条，一点也看不出是受灾的样子。

陈芸从等待领粥的人群中逆流穿过，钻进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废弃商铺。

“出来吧。”

商铺废弃多时，门窗结满蛛丝。进门的大厅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瘸腿桌椅，同样布满尘土。

这里背靠主街，却一点也听不得主街人群的声音。

寂静无声，陈芸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隔着轻薄的衣物，几乎要破体而出。

陈芸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又大声补充了一句，“你不就想我来么？现在我来了，你躲着做什么缩头乌龟。”

柜台后的木板咯吱一声，一个身形瘦削的人从里头探出头来。看到陈芸时，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又很快恢复冰冷。

“姐姐，你终于来了。”

陈芸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三儿和小石头长得一模一样，但她还是轻而易举地能分辨出眼前这个，是三儿。

“你们算计孤立庄掌柜，又设计诱发白生体内的毒，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