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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霁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这会站在人面前，看着叶轻染清澈的眼睛，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胸口一团气憋着，见她安然无恙，终于泄了劲，腿一软差点站不住。

　　叶轻染把屁股挪了挪，让他坐下来，封霁这才找回了语言：“你没事吧？”

　　叶轻染把石膏怼到他面前，“这叫没事吗？”

　　听上去无大碍，跟往常一样活跃，但封霁不放心：“都检查了吗？脑子啊心脏啊都看看，万一是内伤呢？”

　　“放心吧。”叶轻染歪着脑袋一笑：“我大小还是个卫生老师，这些能不懂嘛。”

　　见她活蹦乱跳，封霁脸上好看了点，但叶轻染嬉皮笑脸的，他又觉得有必要让她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他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开口酸溜溜的，叶轻染也委屈：“我一只手怎么接？”

　　封霁被噎了下，转而叹了口气，眼神幽幽的：“你的特技就是折磨我吗？”

　　叶轻染笑眯眯，突然觉得手也没那么疼了。

　　本来飞来横祸，为了救学生意外骨折，被送来的路上慌得不行，在 120 上当着医生的面哭了两回，随车的医生一直帮她擦眼泪，到了医院挂号拍片，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她脑子都是懵的。医生让通知家属，她撒谎说父母联系不上，她可不敢让孙蔷知道她这样。

　　报喜不报忧一向他们家的优良传统，叶轻染拿不准父母会不会跑来把她狠狠骂一通。

　　但现在封霁来了，他虽然怒气冲冲，但眉宇间的关切隐藏不住，叶轻染顿时就觉得有了依靠，一切痛楚都淡化了，可怕的记忆也暂时从脑海退却。

　　她在他身边感受到巨大的安全感。

　　留观结束，身体也无别的病痛，医生开恩让她回去了，叶轻染在封霁的陪同下走出医院大门，深深地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今晚月色皎洁，一片云彩都没有，叶轻染仰望天空，遗憾的是也没看到星星。

　　封霁没有她这份闲心，他把病历本和片子都小心收好，提在手里，肩膀上还背着叶轻染上班的背包，问她：“你现在去哪？回家？”

　　叶轻染打了个激灵：“我不回家。”

　　封霁太阳穴一跳，她这应激的样子跟陈熙熙如出一辙，不免有些无奈：“不回家你去哪？你还伤着呢。”

　　叶轻染低头看了眼打着石膏的手臂，心情不免低落，重重叹了口气。

　　是啊，她还是个伤员，靠一只手怎么生活？她又是独居，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但要这个样子回家，叶轻染实在没信心。

　　孙蔷平时跟她打电话，哪怕她声音哑一些，都要怀疑女儿是不是感冒发烧，是不是平时不够养生，进而对她进行一系列思想教育，口气之严厉，足够给叶轻染留下阴影。

　　她用剩下的那条好手拉住封霁，装着可怜：“你家有人吗？让我去你家住几天吧？”

　　封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叶轻染平时没谱，但没想到胆子大到这个程度。

　　“不行。”他冷冷回绝。

　　叶轻染试图说服他：“先前我照顾了陈熙熙，你就当报恩了，也帮我一回。”

　　封霁领教过她狗皮膏药式的缠人，也不想跟她争辩，板着脸往外走，叶轻染就在身边跟着，持续不断地输出：“我一个人肯定不行的，万一滑倒了撞到头怎么办，回爸妈家又要被骂，一个人又没法换药换纱布……”

　　封霁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脸上神色复杂：“你觉得你到了我们家，就不会出事？先提醒你一句，我家现在就我一个人。”

　　他想吓退叶轻染，但叶轻染毫不畏惧，眨巴着眼睛，笑吟吟说：“我相信你。”

第二十三章

　　封霁听了这话想笑。

　　相信他？相信他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自己。

　　但叶轻染听不进这话，她铁了一条心就是要黏着他，封霁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他不断说服自己，这是做善事，是为了报恩，为了叶轻染的健康。他绝没有别的私心。

　　叶轻染回了趟家，把白加黑送去寄养，又简单收拾了点行李，这期间封霁紧张又称职地护卫在左右，在叶轻染的指挥下把生活必需品码在行李箱里，就带她回了自己家。

　　封霁住的房子是哥哥留下来的，十分气派的小区，绿化和公用设施都比叶轻染那好太多，她跟着进了门，就在客厅里旁若无人地参观起来。

　　电视柜上放着陈年假花，花瓣积满了灰尘，旁边摆着一张相片，叶轻染从照片上那副神似封霁的五官判断出，这就是他已故的哥哥和嫂嫂，遂后退一步，双手合十，严肃地拜了三拜。

　　封霁把她的东西搬进客房，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立在那不出声。

　　叶轻染拜完一扭头，正看到他莫测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明明站在很近，但半张脸敛在阴影里，看上去像在另一个宇宙。

　　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重，叶轻染想了想，突然发话：“我饿了，你家有吃的吗？”

　　封霁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走去打开冰箱门，从冷冻里掏出两袋馄饨，问：“吃吗？”

　　“吃！”叶轻染喜笑颜开：“你先煮着，我去上厕所。”

　　说罢也不等他招呼，径直就摸去了卫生间，自在地仿佛一个原住民。

　　封霁接了锅水，站在灶台前盯着红蓝相间的火焰发呆，锅底的沸水咕嘟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不断涌上来，注意力却被那边的动静牵制着。

　　叶轻染单手操作，想必不太方便，他内心挣扎，几次想过去问问有什么能帮的，但又怕显得唐突，更何况那里头的事，他能帮得上什么？

　　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封霁想，她这会应该在洗手了，马上就要推门出来，连忙回过神，把馄饨往里下。

　　他煮了两大碗，刚盛出来摆好，叶轻染就出来了，她穿着拖鞋踢踢踏踏，从卫生间带出一行亮晶晶的水渍，看得封霁胆战心惊。

　　“走慢点，小心滑倒。”

　　他下意识提醒，叶轻染不理会他，坐在桌边倒腾碗里的小馄饨，他只能起身拿了块抹布去擦地，吭哧吭哧的。叶轻染吃了几口回头，只看到他一个大高个蹲在地上，T 恤向上缩着，露出一截黝黑的后腰。

　　她控制住自己乱瞟的小眼神，假装专心进食，但伤的偏偏是右手，左手使不太熟，小馄饨好不容易被捞起来，又掉进碗里，溅起滚烫的汤汁。

　　叶轻染努力了几次，气得撂了勺子。

　　封霁擦完地又洗了抹布，回到桌边看她气鼓鼓的，嘴角忍不住牵起弧度，问：“又怎么了？”

　　叶轻染厚着脸皮：“我手疼，你喂我。”

　　封霁压根没给人喂过饭，他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没喂过，从小到大就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性子，但面对公然耍无赖的叶轻染，他最终还是妥协了，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端着碗拿着勺，舀了一个小心地吹凉，递到叶轻染嘴边。

　　叶轻染毫无心理负担，张嘴就吃了，吞了几个就说饱了。

　　封霁皱着眉：“再吃几个，你是鹦鹉吗，吃这么点。”

　　“吃不下了，没胃口。”叶轻染撇开视线，嘴巴闭得牢牢的，封霁没办法，只能把剩下的拨到自己碗里。

　　叶轻染张大了嘴，十分震惊，“你吃我吃剩的？”

　　“怎么了？”封霁不解：“你不说不吃了嘛，倒了多浪费。”

　　叶轻染就闭嘴了，她用一只手杵着脑袋，好奇地观赏他。

　　封霁吃饭吃得极快，又没什么声音，几乎是机械式的进食，吃相颇为凶狠，叶轻染的思绪就悠悠地飘到别处去了，笑了声说：“我大学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练体育的，吃东西跟你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以为饿了三天三夜。”

　　话音刚落，封霁就把勺子扔下了，抬起头十分不悦，眉头拧得极深：“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叶轻染假装无辜：“怎么了？”

　　封霁闷声不吭，眼睛里能喷出火来，就在叶轻染以为他绷不住，要发作一通的时候，他豁然起身，转头去洗碗了。

　　水龙头泄愤似的哗哗作响，叶轻染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感，她翘着脚坐到沙发上，欣赏他做家务的背影。背宽膀子大，洗碗时手臂绷紧，肌肉鼓囊囊的，叶轻染色欲熏心，但又只能按兵不动，她比谁都痛苦。

　　两个人无事可做，夜晚又实在漫长，叶轻染问封霁看不看电影。封霁其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下意识地点了头，两个人各自窝在沙发的一端，对着闪烁的液晶屏发呆。

　　电影是叶轻染挑的，一部相当卖座的科幻片，上映的时候她刚好分手，没心情看，这会终于有时间补上。放平时这个题材是她的最爱，但今天就是看不进去，台词飘在耳边进不了大脑，精彩的画面只能浅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