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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深站在中央，那件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衣袖皱巴巴的，还有不少泪痕。

他浑不在意，正皱紧眉同对面的人说话：“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林意苦着脸，知道犯了大错：“我按照您的吩咐，把夫人的外婆接来江宁照顾，免得外面的那些人对她说三道四。平时也紧跟着，守着防着，生怕被人钻了空子。谁知今天一时不察，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

祁景深的声音更冷：“你还好意思委屈？我派了那么多人手给你调遣，就换来这么个结果？还惹得棠棠那样伤心！”

“可是……老太太要洗澡，我们也不能老看着呀！那老太太可精明了，时时刻刻都提防咱们。这次她存心要出去见莫兰……”

“他们见面的经过，调查清楚了吗？”

祁景深捏了捏眉心，心知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

他跟顾念恐怕就结束了。

毕竟说到底，苏外婆是他亲自接来江宁城的，还瞒着没让顾念知晓。

她定要责怪他的。

“那个女人真可恨，她拿您和夫人的婚事做文章。还……还……”

林意吞吞吐吐，偷偷拿眼看祁景深的表情。

祁景深不耐烦道：“我的家事，你就这么难以说出口？”

林意内心叫苦不迭，这不是害怕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他可就这一份工作，即便再同情顾念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毕竟他的直系上司，就只有祁景深一个。

“莫兰说您真心喜欢的是沈明月小姐，之所以娶夫人则是被逼无奈，夫人是乘虚而入的小三。她还说夫人就跟她那个早死的妈一样……”

林意的话显然美化了很多：“老太太多傲气的一人啊，当场就受不住了。”

顾念怔怔地听着，小腹突然一痛，一股热流涌出，又顺着小腿而下，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她下意识低头望去，是血！

“祁景深，祁景深！”

顾念厉声喊道：“快，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祁景深猝不及防听到她的呼声，出来时只见满目的红，不由得目眦欲裂，赶紧横抱起顾念，在林意的陪同下开车往医院而去。

一小时后。

医生在病房外叮嘱道：“孕妇的身体底子不好，怀孕更是比常人辛苦一些，切忌心情波动过大。平时在饮食方面，也要注意。”

片刻后，说话声渐渐低下去。

祁景深推门进来，坐在病床边，握住顾念的手：“棠棠，医生说只要卧床休息几天。会没事的。”

顾念的嘴唇有些苍白干裂，只是动了动，声音极小：“祁景深，我有些不知道该记恨谁。”

仿佛正应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沈严蒙骗了苏心，最后莫兰找上门逼死了她。

顾念找准机会，当然是要报复回来的，紧接着莫兰又反过来害了苏外婆。

“好像大家都有错，但罪孽最深重的似乎是我。”

顾念垂眸，肚子好像又痛了起来。

她忽然有种直觉，这个孩子恐怕还是保不住了。

“我会好起来的，你放心。”

她挣开了祁景深的手，闭眼安静地休息，薄薄的眼皮下隐约可见青黑的血管。

“棠棠，你可以恨我。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更周到。”

祁景深有些不知所措，他宁愿她怪罪他，都不希望看到她现在这副平静的模样，这令他感到害怕。

“我不怪你的，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沈家人有心，无论我外婆躲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

顾念低声说道：“你不需要安慰我，其实道理我都懂的。”

只是无法自洽，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生活似乎再次同她开了一个玩笑，偏要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再将她狠狠摔到谷底。

在医院住了几天后，顾念最终选择了手术。

这个孩子怀得很辛苦，而在经过检查以后，医生告诉她就算生下来，孩子也不一定能活过三个月，最好还是不要保，否则最后连她都要一起没了半条命。

麻醉针打下的时候，顾念安静地注视着，任由疲惫一点一滴地涌出。

即便意识沉睡了，她都还能感受到手术器械在体内冰凉麻木的感觉。

真疼啊。

醒来后，在病房。

顾念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还是祁景深。

他没有初见时那样好看了，眼底的青影浓郁，下巴都长出了胡茬。

她住院这几天，倒像是他在遭罪，人瘦得比她都还要快。

“祁景深，你知道吗？”

她平静地说道：“我小时候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我可以反抗外婆的机会。她对我太严厉了，总是拿竹鞭子打我。哪怕是一点点小错呢，都不肯谅解我。我当时想啊。等我长大出人头地了，我一定要让她后悔……可是……”

这个机会她再也等不到了……岁月的残酷使得苏外婆迅速苍老衰弱，直至受不得一点刺激。

“但我总还觉得有机会的，只要她还在，总有一天会用赞赏的目光看向我。可是再也来不及了，她死了，还带着对我的忧心和恨意，甚至再也没办法痛骂我一句。”

顾念觉得真残忍啊，连临死前都没能获得最后的安宁。

苏外婆的这一生，终究是被她毁了。

“祁景深，我们离婚吧。”

我不怪你的。

是我太坏了。

轻吻小茉莉 第六十章

祁景深声音冷了下去：“不，我不同意。”

顾念没有说话，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她的心绪。

祁景深蓦地一疼，软了语气，继续说道：“棠棠，我们不离婚好不好？你受的委屈，我都会帮你讨回来。”

顾念生出难以言喻的情绪，再看他时，却见他脸上露出近乎哀求的神情。

在商海叱咤风云的祁景深，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

“仇我会替你报，孩子我们以后也会再有。只要你喜欢，无论多少个我都养得起。”

祁景深握住她的手：“不想要孩子也没关系，不管是养宠物，还是收养福利院的孩子，都可以。我都依你。”

顾念的视线慢慢垂落，最后定在两人交握的手。

祁景深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温暖，完全地包容了她的手，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

“我现在脑子很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说什么。”

顾念轻声说道：“阿晏，请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好。”

祁景深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再提离婚，怎么样都可以。

他的唇轻轻吻在她手背，却是虔诚的，骑士一般不掺杂任何的暧昧。

“棠棠，我们可以出去旅游，再放松放松。外面的事情，你都可以不用去管，一切都有我在。”

“可是我想工作了，我要回工作室去，那边有屋子可以住。”

顾念的声音不大，可祁景深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的坚定。

不能再阻止了，否则她会受不了的，绷紧的那一根弦总要有可供发泄的区域。

“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累了，记得回来，我在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