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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又劝我爸，「你都有小宝了还不满意，娶一个鸡进我们家，村里的人指不定怎么笑我们呢。」

我爸早对弟弟有些不满。

我弟从出生就和他不对付，又整日管他叫贱人，还毁了他几门婚事，与他梦想中听话的好儿子大相径庭。

现在有新儿子主动送上门来，他哪有不要的道理。

爸一定要娶小姐，弟弟在后面呲着牙，他的表情像极了某种嗜血的野兽。

小姐搬进了我们家，爸说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

晚上的时候，我睡在他们屋外面的地上，听见屋里爸小声问着那个小姐什么。

女人犹豫一会儿，说：「这才刚满三个月，你轻点。」

随后就是一阵床板晃动的声音。

我使劲捂着耳朵，却在余光中看到了弟弟。

10

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手里拿着爸从医生那儿求来的外国药，笑嘻嘻地看着我，「姐，他们在干什么？」

我红着脸哄他，「小宝乖，你别听，快回去睡觉吧。」

「我想让爸开心。」弟弟的脸藏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爸。

房里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声音太大，奶奶都被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从自己屋出来，看见弟弟光脚站在地上，急忙小跑过来抱起他。

奶奶以为是爸他们吵醒了弟弟，她使劲敲敲房门，「小点声，这么晚了不怕吓着孩子！」

屋中痛苦的喊声越来越大，我听到那个女人在断断续续喊着救命。

奶奶也听到了，她脸色一变，就去敲门，但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空气中传来一股血腥味，弟弟在我身边「咯咯」笑着，他手里还握着那瓶药。

女人喊了半夜，到后半夜我们就只能听见我爸喘着粗气的呼吸声了。

奶奶抱着弟弟在门前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房里传来男人恐惧的尖叫。

门终于被打开了，爸惊恐地蹿出来，我往里看去。

只见满目的红把床单都糊满了，那女人下身稀稀落落地淌着血，仍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

她死了。

11

奶奶疯狂地扑打着爸，「你个天杀的，她可是怀着孕啊！」

爸已经被吓得没了人色，哆嗦着躲在一旁，嘴里说：「我明明就吃了一颗药，怎么会……」

弟弟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死去的小姐，「贱人，该死！」

爸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药，猛地抢过来一看，自己平日吃的药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十倍剂量的兽用催情药，包装几乎一模一样。

爸气得拿了棍子就要往弟弟身上抽。

平时哄着也就罢了，这次可是出了人命。

奶奶刚要护在弟弟面前，弟弟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爸，别打我，别打我！」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他们面叫爸，我爸和奶奶均是一愣。

奶奶感动得把弟弟抱了起来，又哄着他说：「那我是谁呀？」

「奶奶。」弟弟马上就不哭了，嬉皮笑脸地扯着奶奶脸上耷拉下来的皮，亲切地喊了一声。

奶奶高兴得什么似的，爸的脸色也略有好转。

他沉默着看了弟弟两眼，最终还是没舍得打他，闷声关上门把女人扔去了猪圈。

12

弟弟八岁生日，奶奶特意去镇上买了个十寸的奶油蛋糕。

我也得了一角，刚要蹲到地上吃，爸就喊我去地里干活。

爸和我出门前，弟弟正在给奶奶喂蛋糕。

他这几年收敛了不少，村里的人都说他懂事，爸和奶奶的脸都要笑烂了。

一直干到天黑，爸才抹了把脸上的汗，带着我去买了块肉，说回去给弟弟炖肉吃。

可还没到家门口，老远就听见了弟弟的笑声。

弟弟很久没有这样张狂地笑过了，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推开门，弟弟头上戴着生日帽，嘴角挂着奶油渣，和我们刚走时没什么分别。

只不过奶奶死了。

她把头整个埋在了蛋糕里，耳鼻都糊满了奶油，窒息而亡。

弟弟见我们回来了，从椅子上跳下来，没事人似的把我那块蛋糕递给我。

「姐，我给你留着呢，快吃吧！」

我扶着桌子，「哗」一下吐了出来。

爸被气得双目赤红，他举起拳头狠狠打在弟弟脸上，不一会儿，弟弟的脸就肿得像猪头一样。

我扑过去抱住爸的腿，大喊：「小宝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他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是啊，弟弟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孩，又怎么能害死七十岁但身体硬朗的老人呢？

13

爸迟疑了，弟弟呜咽着扑进我怀里，对我说：「姐姐，救我！」

一瞬间，他的脸和妹妹临死之前的脸叠在了一起，我浑身一激灵，推开了他。

弟弟怨恨地看着我，我意识到有些反应过头了，讪讪地看着他。

没想到下一秒他又像没事人似的，对我爸说：「我去解手，回来奶奶就这样了。」

我爸看起来还在怀疑，弟弟惊恐地往我身边靠了靠，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我爸叹了口气，他没了妻子，又没了个孩子，到现在连妈也死了。

这都是弟弟出生后发生的事。

「天煞孤星，专克家里人……」爸喃喃道。

这是当初瞎子说的，可他们谁也不信，反而把瞎子杀了。

但是看看弟弟楚楚可怜缩在一旁的样子，爸又心软了，他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再恨又能如何？

爸去联系人来谈奶奶下葬的事宜。

我拉着弟弟的手，却看见弟弟从奶奶脸上刮下一块奶油来，就那样塞进了嘴里。

我又差点吐了出来。

弟弟好笑地看着我，突然说：「姐，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我浑身一震，总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句话。

14

爸说我是旺亲人的命，有我在才能压制住弟弟，就总让弟弟跟在我身边。

这日我出生时来过的那个道士又来了，过了十几年，爸说他竟一点儿都没有老。

「小丫头生得真好。」道士慈爱地看着我。

这时弟弟从里屋跑出来，扑在我怀里。

道士一下子变了脸色，「大胆，这是哪里来的妖孽！」

弟弟被吓哭了，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好不可怜。

爸急忙把弟弟抱进怀里哄着，对道士嚷道：「你吓着我儿子了！」

道士冷冷地看着我爸和我弟，说：「你命中无子，这孩子身上又一股怨气，必是妖孽作祟。」

「都什么年代了，还来妖孽这一说。」我爸板着脸，「赏你碗水喝就不错了，喝完就赶紧滚！」

道士气得直跺脚，「如果强行养着他，你的命也会不保！」

我爸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妻子，你母亲，都是因为他死的。」道士沉声说。

爸的手开始抖，他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弟弟，问道士：「你怎么知道？」

「爸，你别听他的，他是坏人！」弟弟突然哭着拽住了爸的衣角。

「他要把我偷走，让我去做他的儿子！

「昨天我就见过他了，他要把我抱走，这时候我姐来了，他没能得逞，今天才过来说闲话。」

闻言，爸看向我，「这是真的吗？」

我看着弟弟，弟弟也哀求地看着我，从前妹妹从我这里讨剩饭吃时就是这种眼神。

我心一软，抱着他说：「是真的。」

道士悲哀地看向我，「你就算命再硬，也压不住这天煞孤星。」

「怪不得说我命中无子，原来是你这腌臜东西想抢我的儿子！」爸拿了扫帚，要赶道士走。

道士走之前恨铁不成钢地对我爸说：「切记不要离开你女儿身边，否则你活不过十日。」

爸不信邪，他家破人亡，只剩这一个儿子。

就算他真是天煞孤星，爸也要保他一辈子。

15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五天。

可家里的地不能没人照顾，但如果我们都去了地里，就没人在家看着弟弟。

「福娣，今天我让隔壁二牛叔帮我的忙，你看着你弟弟。」爸说。

弟弟坐在床上盯着我看，他的眼神让我发慌。

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去给他做了饭，端到他眼前。

「姐。」他突然开口，「你去给我买瓶汽水吧。」

「你想干什么？」我心中一沉，想起了道士的话。

「爸昨天给了我两块钱，你去买两瓶，你也喝，他不会知道的。」

弟弟的声音幽幽传入我的耳朵，我像是被蛊惑了，咽了咽口水。

小卖部就在我家旁边，我刚拿着两瓶汽水出来，就听见二牛叔像见了鬼似的跑回来，边跑边喊：「死人啦！」

我心中一惊，往地里跑去。

远远便看见一辆冒烟的拖拉机下面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是我爸。

我昏昏噩噩地回了家，弟弟还在床上坐着，脸上的笑十分诡异，问我：「爸呢？」

爸被人抬回了家。

他命大，失控的拖拉机朝他身上压来时就熄了火，可惜他的腿是不行了，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昏睡了两天爸才醒，醒来就是找弟弟。

弟弟也很有孝心似的，我做了饭他就端到爸面前，将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男人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有天晚上我渴醒了，听见爸的房间有低低的呻吟。

我以为他是太疼了，断腿处截了肢，每天都要往上面抹药。

今天我好像忙忘了，我迷迷糊糊爬起来，拿着药，往爸的房间走去。

谁知一开门，我就惊得把手中的药洒在了地上。

只见弟弟正坐在爸身上，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他还不到十岁，手劲却大得惊人，爸被他勒得眼珠暴突，舌头也露在外面。

弟弟要杀了爸！

16

「你干什么！」我反应过来以后，急忙跑过去拉弟弟的手。

但我想多了，他一个能掐死爸的人的手劲，我又怎么可能掰得动。

「小宝，姐求你了，放手吧！」我急得直落泪，「这可是你亲爹呀！」

「姐，你不恨他吗？」弟弟猛地转头看向我，「他不喜欢你，又害死了你的妹妹，你不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