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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这个。”他摊开掌心递给她。

颜尘看一眼，接过来：“谢了。”

熟悉的橙子味酸糖，入口带着一丝微辛。

“家里有药么？”她问。

陈聿神色一凝，以为她要吃药：“这么难受吗？那我直接去药店给你买。”

颜尘差点想扶额：“我说你。”

这家伙，打架打这么狠，身上磕伤擦伤划伤，什么伤都有，不是淤青就是渗血。

手臂上是看得见的，不知道后背上没有看不见的。

“我？”陈聿反应过来，不知想到什么，又往边上挪一些，好像害怕身上的血弄脏她的衣服。

“我不要紧，回去洗个澡，过几天就能好了。”

“消毒了么你就想直接沾水？”颜尘恹恹扫他一眼，“伤口感染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陈聿懒懒一笑：“习惯了，哪儿有那么严重。”

颜尘暗自叹口气，拿起手机跟姜子柔说自己晚点回。

...

出租车停在小巷错杂的老居民区。

这一片的房屋都比较低矮，墙砖浮着一层斑驳的深灰色，空气里淡淡的青苔味。

巷口堆着摞好的纸箱，用红色编织绳捆起来的，上面盖着一层防雨膜。明天一早就会有大爷把它们拿去废品回收站，之后再添一摞新的，每天如此。

陈聿家在巷子最尾，一间有点年岁但又被他打理得很整洁的小平房。

房前一片空地，角落有个用水泥砌成的小方坛，从前用来蓄水的，现在不用了，成了流浪猫狗的盘踞地。

陈聿每天给它们准备吃的，还特意在上面安了个小雨棚，用塑料雨衣和钢管改造的，下雨天正好能给小东西们挡雨。

颜尘等陈聿掏钥匙开门，一只狸花正好从房檐窜了下来。

猫咪看见她时有些局促，但还是试探地走过来，蹭蹭她的鞋子。

“这只又是什么时候来的？”颜尘蹲下来挠挠猫咪下巴，对陈聿说，“从前都没见过。”

门锁有点老了，陈聿费了好大劲也没能打开，钥匙差点断在里头。

听见她问，他便松了劲儿，先转头回答她的问题：“上个月吧，那会儿它来讨吃的，之后就经常来了。”

颜尘又摸摸它脑袋，忽然想到，这些小东西好像都不怎么怕人。

到底是不怕人还是不怕她，她至今没一个结论，因为她从小接触到的，都是主动贴上来求摸讨吃的。

砰的一声，老式木门终于被打开。

颜尘后脚跟着进去，小狸花站在门槛外喵了一声，乖乖走了。

陈聿在柜子里翻半天，翻出一个积了灰的小药箱。

颜尘抿抿唇，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人有准备药箱已经很不错了。

家里的沙发很小，但坐下两个人正好合适。

颜尘拿棉签沾了碘伏，坐在一旁仔细给他清理伤口。

陈聿稍微侧过身子，手臂乖乖抬起来，一声不吭。

颜尘中途换棉签，一抬眼，陈聿一直在看她。

她眨眨眼：“看我干什么，我是药啊？”

顿了两秒，陈聿沉沉低笑一声，别开眼。

颜尘依旧耐心十足地给他上药，白炽灯下一片红红紫紫，让她想起小时候。

陈聿比她大半岁，家庭条件不好，父亲是货车司机，每天在青海和甘肃之间来回跑，兢兢业业。

但在他五岁那年，父亲出了一场车祸，母亲也改嫁了，留给他的只有一笔微小的赔偿款。

家里亲戚也没人愿意管他，后来他就进了大院，在资助下长大。

颜尘刚到大院的时候，陈聿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王。

她一开始跟他并不熟，甚至很讨厌他，因为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很凶，也不常笑。

她跟小胖子打架那天，陈聿跟着老院长外出，给一户放牧人家看羊去了，赚点买零嘴的报酬。

于是他一回来，就看见她蹲在院门角落哭鼻子，身上落满雪片。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掏掏口袋，蹲下来，给她递了一颗糖。

她不理他，最后他硬把糖果塞到她手里，嗡嗡地，从嗓子里沉出一句：“你别哭了。”

“栀夏。”陈聿轻声喊她，把她拉回现实。

她正给最后一处伤口上药，闻言头也不抬：“干嘛。”

陈聿静了片刻，问：“你申请大学了？”

“还没有。”

“那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其实她也不知道，只好随口应了句：“给老爷子过完生日就走。”

“那你......多待一阵子呗。”陈聿哑着声，恳求似的，“那么久没见了。”

颜尘看他一眼，轻笑着调侃：“待在这儿专门给你上药？”

陈聿短促笑了声，眼神飘忽着，摸摸后脑勺：“也不是不行。”

-

给伤口消完毒，陈聿又让颜尘帮着注册了一个微信号。

从前他都是用企鹅号，工作上也是直接打电话，用不着微信。

但现在觉得大家都用微信，他也想有一个。

颜尘三两下帮他注册好，去洗了个手，转过背时他已经给自己换好了头像，用的是颜尘拍的风景照。

陈聿一直弯着嘴角按手机，心情很好的样子，见她过来了，又期待地对她说：“诶，我加你了。”

这是在等她同意呢。

颜尘轻轻松松在一旁坐下，从兜里拿出手机。

一声轻响，裙兜里一个别的东西落在沙发上。

陈聿垂着视线看过来，神情微动。

“你......”他怔怔拿着手机，又看她，眼里写满难以置信，“你学坏？”

颜尘低头看一眼，原来是殷阎修的烟。

“啊，这个。”她拿起来扣在小茶几上，坦然解释，“不是我的，别人的。”

陈聿有点不相信，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剩一支了。

他在会所里看见过这个牌子，都是那些阔少们抽的，但这个系列比较少见，味道淡价格还死贵，这边也比较难买。

陈聿看着手里的烟盒，声线暗哑地问：“就一支了，那个人还要么？”

颜尘正打开微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慢半拍地说：“要啊，改天要还——”的。

一转眼，白炽灯下已经绕起淡青色烟雾。

陈聿眼眸暗沉，嘴里叼着烟，敞着双腿缓缓靠向椅背。

那对酒窝消失了，眉眼间一股野性越压越深。

“我买一盒还他。”

15

颜尘看他半晌，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这下好了，烟没了，只剩空盒子。

陈聿眼尾轻轻一掠，在一片烟雾里瞥她一眼，倔强又挑衅：“怎么，那人差这一支烟？”

颜尘无言以对，带着无奈错开视线。

气氛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之前完全没发现这人这么不讲理，别人的烟拿到手里还真抽上了。

但看他这一身伤，她也懒得跟他计较，悻悻起身，没再管空空如也的烟盒。

“用不着你买新的。”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地随手关上，“走了。”

木门一开一合，声音与光影都归于平静。

陈聿淡淡敛眸，在昏沉中发起呆来，烟灰落在指节也浑然不知。

-

周辰还以为殷阎修会半路把他扔下车，可没想到一路未停，目的地是溪屿公馆的地下车库。

跟着进了电梯，周辰仿佛获赦，嘴巴叭叭的，三句不离感恩戴德。

电梯在二十七层停下，殷阎修不疾不徐走出去，周辰屁颠屁颠跟上，等他按开密码锁。

一进门就闻到淡雅香气，周辰不禁感慨，不愧是精英男士，跟他这种糙浪的废二代就是不一样。

室内装修是沉稳内敛的浅色系，饱和度极低，家具也是极简的性冷淡风，几乎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品，一眼扫过去空得毫无温馨感。

周辰刚想在沙发坐下，屁股还没沾上去，一转头，殷阎修站在装饰柜前打开落地灯，朝这边掠来一个微带压迫感的眼神。

他服了，破罐子破摔似的一屁股坐下去：“我就休息休息，待会儿给你喷酒精消毒行不？”

殷阎修什么也没说，淡淡收回视线。

周辰松了口气，默默掏出手机，靠着软枕打游戏。

一局结束，看见殷阎修洗完澡，穿着深色居家服坐在酒柜吧台，神情淡淡的，桌上倒了杯酒。

他这样子还挺少见，看着像是有点心事。

周辰扫一眼那瓶酒，本来想舔着脸讨一杯，但这款着实有点烈，他喝不来，只好搭话：“你表弟那事儿，怎么样了？”

“就那样。”殷阎修垂眸按着手机，好像屏幕里有什么重要的人等着他回应。

周辰咂咂嘴，低头又开一局游戏：“够不省心的，陆伯知道不？”

“他没闲心管那些。”殷阎修说。

“也是。”周辰说，“处处有变动，最近我看路勝的股价也涨涨跌跌的，我还好奇呢，伯母怎么让你回来了，她不是一直想把你安排进分部吗？”

殷阎修不以为意，淡声：“她想想罢了。”

他不一定会听。

“啧，我瞅着你是越来越叛逆了。”周辰瞥来一眼，“所以你到底是留在国内二选一啊，还是待在国外听候安排？”

殷阎修勾着指尖轻叩杯沿，专注手机屏幕，并不抬眼：“多关心你自己。”

“这话说的。”周辰心大，继续探听，“你这次回来有什么要紧事儿啊？”

安静片刻，殷阎修不咸不淡地说：“哄人。”

-

颜尘回到四季湾，洗完澡第一件事是找个靠谱的朋友，帮忙买那款香烟。

这边的普通超市里找不到单盒，橙色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