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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小车祸而已，伤到了手和小腿，外加轻微脑震荡，不算严重。”

景袖反应平平，只是说：“他没告诉你吗？”

“什么？”

景袖下意识看向旁边，墨镜下的轮廓依旧疏离地绷着，看起来毫不关心她的私事。

于是，她平静地表述事实：“我们已经分开了。”

汽车驶进一段隧道，车内骤然暗下来，风速淹没了那端的急躁。机械女声突然发出提醒：“您已超速，请注意减速慢行。”

景袖关上车窗，风声消失。

昏暗的视野内，她偏过头，有灯光交错掠过，那张侧脸的轮廓清晰凌厉，多数时刻陷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感受到车速慢下来，景袖对着手机继续：“今天是休息时间，我不在忪陵，工作上的事我会让人联系你，至于私事——”

她停顿一秒，说：“跟我没什么关系。”

景袖始终认为，谈逸明犯错，他们分开，这是一段再清晰不过的感情，没有任何纠缠的余地。可她好像高估了谈逸明的周到和体面，不惜让好友来当说客。

“景袖，你用得着这么绝情吗？”男人忍无可忍，声音变高，离近了很容易听到，“他是因为到处找你才出的车祸，你不来照顾就算了，起码接他电话吧，你这样——”

景袖冷冷打断他：“我会打给他。”

然后直接挂断。

侧方有超车，鸣笛声近了又远，车尾灯无情地将他们甩在身后。

烦躁散去大半，景袖却没了听歌的心情。黑暗中，她轻轻地把印焱的手机放回中控台。车内太安静，响动明显，手机主人却看都没看一眼，也一直没讲话。

直到冲出隧道那一刻，日光急不可耐地照进玻璃。

前方出现指示牌，印焱打着方向盘，变换车道，突然开口：“前面服务区停一下。”

车内空气没来由得沉闷，景袖抬眼，望向后视镜。墨镜的黑色材质折射出距离感，沉默地驳回了她的视线。

墨镜下，印焱声调冷硬地重复：“下去抽根烟。”

08/劣质品

服务区内，路人三三两两地站着。

车子停稳后，印焱摘掉墨镜，随意丢在车前。他只拿了手机，一言不发地下车，像是要把贴心贯彻到底。

车内彻底安静下来，景袖往后一靠，透过驾驶座车窗，看到印焱独自往卫生间的标识走。

她松了口气，找到那个多次打来的陌生号码，点了回拨。

付完帐，印焱站在便利店门口抽烟。

下车时忘记拿打火机，随便买的不太好用，劣质的蓝色塑料壳很轻，不防风，在风中点了好几次，它才颤巍巍地起作用。

其实，印焱的烟瘾不大，日常控量，三个小时车程，本不用刻意停下休息。但刚刚某一瞬，烦躁和不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迫切需要压一压。

抽完一支烟，章然适时打电话过来关心，问他：“到哪儿了？”

印焱报了个地名，食指勾住上衣领口，随意往外扯，风擦过喉结，顺进脖颈，他才觉得不那么闷。

章然纳闷道：“怎么停服务区了？这也没多远了啊。”

“想抽烟。”印焱低头把玩那个劣质的打火机，不耐烦地皱眉，“有事说事。”

啪嗒——

脆弱的火苗接触到空气，瞬间退缩，摇晃着要熄灭，大手施压，它再次被迫燃起，像个任由摆弄的玩具。无聊地起起落落，印焱却跟着松懈下来。

那边背景音很杂，章然两头忙活，声音时远时近：“就是提醒你，把景袖安全送到酒店。”

印焱把打火机塞进口袋，哂笑了下：“怕我半路把人拐了？”

“那不好说。”章然不着调地开起玩笑，“我那妹妹怎么说，也是个女神级别的大漂亮，万一您动了凡心呢。”

“说点能听的。”

“听你这语气……”章然觉出不对，顿时收敛，“你俩怎么了？”

印焱淡淡地掀起眼皮，这里离停车的位置有一段距离，只能隐约看到挡风玻璃。他轻啧一声：“本来今天心情还不错。”

章然没听清，想再追问，印焱只是回了句没怎么。

婚礼繁琐事多，要对接酒店和宾客，还要顾及老婆大人的命令，章然忙得晕头转向。他在那头应了一声，没想太多，语速加快：“晚上单身趴，位置就在酒店旁边，大家天南海北好不容易聚一次，别迟到啊。”

印焱嫌弃道：“土不土？”

“这叫仪式感！”怕他又懒得去，章然忙不矢地补了句：“就当送哥们儿最后一程了。”

“怎么，你要去送死？”

“呸呸呸，少说晦气话。”

骂完他，章然反倒进入焦虑状态，很应景地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没错，这老话说得好，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浪漫情调干不过柴米油盐，你说我这算不算自掘坟墓啊？”

对面停了辆旅游大巴，短暂休憩。家庭式的出游团从车上下来，大牵小，少搀老，气氛融洽温馨。蔫了吧唧的小孩看到便利店，吵着要买零食吃，大人只好带小朋友往这边走。

印焱听着碎碎念，下意识往偏僻处移动，想避开路人，挪完才想到烟早就抽完了。

他垂眼放空，轻捻指尖，克制住想去好奇的冲动。

三秒后，以失败告终。

印焱指骨敲了下眉梢，突然打断他：“问你个事儿。”

章然：“什么？”

额前的发被风吹乱，有点碍眼。停顿几秒，印焱抬手往后顺，还是说：“算了。”

章然立马炸了：“你别欲言又止啊，我在家猜老婆心思，现在还得猜你？”

便利店的店员突然对着门口喊人，印焱穿得少，个高腿长，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他回头，隔着玻璃，朝里面点了下头。

手机里，章然开始催：“别墨迹，快说！”

印焱手插进口袋，反复压过烟盒的棱角，半天没再出声。

周围高树松散，风肆无忌惮地靠近，印焱站在风口，单薄的短袖布料贴在身上。他神情寡淡，像是觉察不到凉意。

“欸欸欸这呢，来了来了！”准新郎突然来麻烦事，顾不上逼他开口，急匆匆地交代，“那什么，晚上的局别忘了，等见面了再说哈。”

电话挂断，印焱对着便利店的玻璃出神，直到店员又出声叫他，他才抬脚往里走。

这地方偏离市区，年轻人也不多，没有咖啡店，便利店的店员是位阿姨，用起咖啡机来很生疏。印焱本打算随便买点饮料，却架不住阿姨跃跃欲试的眼神。

“帅哥，您的咖啡。”阿姨笑得很有亲和力，“打包还是直接喝。”

“打包吧。”

“直饮口会烫，小心哦。”

“谢谢。”

估摸时间差不多，他提着热咖啡，懒散地朝车停的方向走。

风过于嚣张，太阳偃旗息鼓，躲进不成形状的云层，晴转阴天，隐隐有要下雨的征兆。

印焱难得替章然操心，听说酒店要提前半年预定好，临近婚期，新娘却说更喜欢草坪婚礼，章然加钱又找熟人，折腾了一番，特地把室内改成户外。

真下雨，那可就全泡汤了。

走近停车位，他从车后方，绕到副驾驶。

车窗降下一条缝，里面传出一道轻缓的声音：“谈逸明，你觉得我们有和好的可能吗？”

敲窗的手停在半空。

印焱转身离开。

前方拐角处，放置着大号垃圾桶，垃圾胡乱堆积，食物腐烂的气味混在空气里，塑料盖合不上，显得多余又无措。

或许多余的不止是盖子。

路过它时，印焱脚下一顿，抬手将那杯咖啡丢了进去。

/

打完电话，景袖独自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来，她犹豫要不要给印焱发消息。

刚拿起手机，驾驶座车门被拉开，带起一阵凉风。

印焱坐进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空气流通，景袖没闻到烟草味。她轻抿唇，下意识看向他指尖，又很快垂下眼。

此刻的她有点头疼，说不上来是路上风吹久了，还是刚刚那通电话。

因为车祸，谈逸明做了个小手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说话颠三倒四，实在难以沟通，景袖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胡搅蛮缠的时候。

她多次想挂电话，谈逸明的好友在旁边帮腔，说没她在，病人不好好配合，她只好强忍不适地听着，时不时不带感情地回绝。

最后挂了电话，景袖心烦意乱，把两人的号码一起拉进黑名单，顺便向雎静报备了这件事，万一影响合作的变动，也算提前打过招呼。

“景袖。”

景袖回过神，转头看向印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