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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在二人中间的，是一张半丈宽的原木桌子。

桌子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火葳蕤。

“本王能查到的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

说话间，江阳朔将自己跟前的一沓纸张和一卷竹简往前推了推。

“启顺帝十五年四月，皇宫，周桐。”

骁骑大将军周侗，贵妃周桐。

双生子的名字竟然也起得这般相似。

“起初，父皇并不相信母妃因心疾而亡，当时的大理寺卿奉父皇之命入宫追查母妃之死，所以，才留下了这卷记录。”

林苑接过江阳朔递过来的竹简，将其细细展开阅览了起来。

死者周桐，女，逝于启顺十五年四月初八，时年三十有二。

身长五尺九寸，周身无创伤，嘴角微扬……

林苑用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将手中的卷宗细细过了一遍。

待她的目光从卷宗的最后一个字掠过时，江阳朔将一沓纸递了过去；

“这是母妃殿里宫女的证词。”

证词记录的非常详尽，就连周贵妃几时起身、几时用膳、膳食几何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观其字迹并不是一人所写，纸也尚未发黄。

林苑一眼便能看出来，自己手里的这份证词是近些日子才抄录的。

待林苑看完后，江阳朔又将一本册子递了过来；

“这是母妃生前的医案。”

厚厚的一本医案，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

林苑只打算看前几页和最后几页。

她一边阅览着最后一页医案，一边伸出柔荑，手掌朝上。

林苑本来以为他还有东西要给自己看，这才伸出了手。

然而，这一次，江阳朔并没有递给她证词证据。

而是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放在了她的手心里，而且还温声嘱咐了一句：

“小心烫。”

翻医案的动作一顿，林苑抬眸望向对面这个俊美的男子，略有诧异。

大晋女子梦寐以求的煊王殿下这是在给我奉茶？

第 189章 真假芝兰（一）

察觉到她诧异的目光，江阳朔温声道：

“休息会儿吧，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下，林苑更诧异了。

传闻有言，煊王殿下冷清冷性、杀人不眨眼。

眼前这个温声软语的煊王殿下，跟传说中的煊王殿下，毫不相干啊。

昏黄的烛火下，江阳朔冷厉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烛火在他的眼中跳跃着，忽明忽暗。

锦衣华服加身，周身贵气逼人。

这样生得好看且身份高贵的男子，怪不得成了大晋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

林苑被男子的绝世美貌迷了眼，半晌，才醒过神来。

“殿下，你且先说说你的发现。”

“母妃宫中的掌事宫女，叫芝兰，芝兰是周氏的家生子，自小便侍候在我母妃身边。”

顿了顿，江阳朔从一沓纸里将芝兰的证词找了出来。

“芝兰说，母妃病发的突然，总感觉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也正是因为有芝兰此言，对周贵妃死于心疾一事本就存疑的启顺帝这才下令让大理寺入宫追查。

“说完这话的第二日，芝兰就一头撞在母妃的棺椁上殉主了。”

芝兰既然能做掌事宫女，想来定然是个能干的。

这样既能干又忠心的奴才，既然怀疑主子之死有异，为何不继续追查下去，反而要在提出疑问以后殉主呢？

江阳朔百思不得其解。

“芝兰死的那日，她父母那边可有异常？”

芝兰如此前后不一的行为，林苑首先怀疑的便是其受人威胁。

江阳朔摇了摇头，

“本王也曾怀疑过芝兰受了旁人威胁，去找舅父核实过了，芝兰死的前后几日，她的父母并未出过府，府里也没有可疑之人。”

林苑又将桌案上与芝兰有关的记录细细过了一遍。

“贵妃娘娘走后，芝兰姐姐连头发都懒得梳了，她在娘娘的灵柩前披头散发跪了整整一夜，天刚刚亮时，不知怎地，芝兰姐姐就突然起身撞上去了。”

林苑念完这一段卷宗以后，又将另一段细细念来；

“芝兰姐姐命奴才将娘娘嫁妆细细收拢好，待明日周夫人进宫吊唁时交给夫人，芝兰姐姐还说，务必要将娘娘给小皇子缝制的衣裳收拾好。”

这是芝兰死后，大理寺的人审问周贵妃宫里的宫女太监，留下的证词。

这些证词，在江阳朔看来，再寻常不过。

可是，既然林苑特意将这些话念了出来，江阳朔便猜到这里头怕是有蹊跷。

“贵妃仙逝时，周将军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淮海都护，芝兰说要将娘娘的嫁妆收拢起来交给周夫人，想来应当是想全了娘娘的心意贴补家里。”

顿了顿，林苑望向对面之人；

“而且，芝兰还说要收拾好娘娘做给殿下的衣裳。”

“噼啪”一声，油灯炸起了火星子。

对面之人的神色亦是跟在晦暗下来。

“芝兰既然能考虑到这些，那么她一定是想替娘娘守好在乎之人，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殉主？”

说罢，林苑又补充道：

“芝兰既然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这一切，又怎么可能会伤心到连头发都不欲梳？”

第 190章真假芝兰（二）

“娘娘不在了，芝兰想要将一切安排妥当，就一定会撑起精神将威立起来，断然是不会将萎靡颓废的一面展现在旁人面前。”

林苑的意思是，芝兰不可能散着头发去守灵。

江阳朔亦是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当着众人的面殉主的，不是芝兰？”

林苑点了点头；

“披头散发的芝兰跪了一夜，按照坊间传闻，午夜殉主不是正好吗？天刚刚亮的时候，鸡已经打了鸣，鬼魂回不到阴间了啊。”

江阳朔听的分明，她说的是披头散发的芝兰。

“若是我没猜错，在这个假芝兰出现之前，真的芝兰应当被人控制了起来。”

林苑浅呷了一口杯中茶，继续道：

“假芝兰与芝兰身形相似，但是容貌上却有差别，所以，这才披头散发，遮挡了面容，再穿上芝兰的衣裳，让宫人误以为一整夜跪着的都是芝兰。”

光凭着相似的身形和芝兰的衣裳，就算是以头发遮挡面容，假芝兰还是有暴露的可能。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假芝兰一定还戴了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

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素来都是只闻其传说，不见其真容。

就连江阳朔，也只在多年前见过一张假面皮。

他没想到林苑一个刚及笄的小姐竟然也听过此物。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过，那个制作人皮面具的人，手艺一定不怎么样，只能模仿出芝兰的七八分样ᴊsɢ貌，这才不得已让假芝兰披头散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阳朔哪里还能不明白。

凶手与假芝兰约定自戕时间。

假芝兰撞棺之时，正好是凶手杀真芝兰之时。

唯有如此，才能骗过大理寺的仵作。

假芝兰撞棺以后，鲜血四溅，宫人吓得四下逃窜。

这个时候，断然是没有人敢上前去查看尸体的。

如此一来，只需要在大理寺来人之前，将真假芝兰的尸体对调回来即可。

怪不得江阳朔一直觉得芝兰死的蹊跷，却说不上来蹊跷在何处。

原来如此。

“凶手费尽心机，不惜做了这么大一个局来杀她，一定是因为她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江阳朔不置可否。

可是芝兰能发现什么呢？

周贵妃死的当日，芝兰一直在忙前忙后地布置灵堂。

对了，那盒有毒的口脂。

莫非，芝兰是发现了口脂有毒？

周贵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