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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里并不是一座庙，而是一个看似荒废已久的祠堂。

里头的一片狼藉，挂在夹杂残雪的檐上的褪色破烂绸布随风而动，碎裂的瓦片四散落在满是野草的地上。

顾以晗将裴沐风小心地放下，又从药兜里拿出一颗药丸喂给他。

她喘了几口气，环裴四周：“这里暂时可以挡挡风，只不过这祠堂为何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闻言，许今墨心底有些不安。

他们莫不是误打误撞地走到了许将军祠？

顾以晗转头，带着叹息和疲惫的眼神猛地滞住，呆愣的目光直直落在那落满灰尘的铜像上。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台上铜像约莫七尺，是一身穿甲胄的将军。

灰厚的如同给他披上了一层绒布，却仍旧掩盖不住那刚毅的脸，他眺望着远方，如同一只猛虎对峙着着敌人。

顾以晗看着，只觉心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痛却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

突然，脚下似是踢到了什么。

她低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块同样落满了灰的牌位，上面写着——护国将军许青山之位！

第三十三章 屈附子

“爹……”

顾以晗俯下身，颤抖的手小心将牌位捡了起来后拂去灰尘。

她仰头看向面前的铜像，通红的眼中涌出大颗泪水。

这破烂不堪的地方竟是她那为国捐躯的父亲的祠堂……

许今墨听见顾以晗那一声饱含悲戚的呼唤，便知他们真的误入了许将军祠。

他紧皱着眉，望向顾以晗。

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她那难以比拟的悲痛。

“爹！”

顾以晗“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心中的剧痛让她无法克制地痛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起自己问城中人许将军祠怎么走换来的闪躲回避，再看这片满目苍凉，顾以晗恨而不解。

那些人难道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平安是她爹用命换来的吗？为什么要把他遗弃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

痛不欲生的哭声像是刀割着许今墨的心脏，他眼中蒙上了一层心疼：“清欢……”

顾以晗哽咽着，将牌位紧紧地抱在怀内，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爹，对不起，上一世女儿没有保护好娘，也没能来为您磕个头，这一世女儿还是没能护娘周全，亦不想您死后竟是这般景象……

许今墨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来了，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数。

顾以晗轻轻放下牌位，扯下一块破绸爬上台一点点将许将军铜像上的灰擦掉。

渐厚的云慢慢遮住了阳光，整个祠堂内都暗了几分。

顾以晗靠在许今墨肩头，满是血丝的双眼呆看着那牌位。

“我怕还没治好你的眼睛，我们就死在裴沐风的手里了。”

闻言，许今墨握紧了掌心的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以晗阖眼咽下喉间的酸苦：“叶麟说的‘叛徒’，是不是平远城的人？”

许今墨犹豫了一番后才嗯了一声，将叶麟的话都告诉了她。

顾以晗想哭，眼眶却干涩的流不出泪，只有满心的悲凉。

“也许许将军也没想到，自己人的背叛比敌军的刀剑还要锋利伤人。”

许今墨感叹一句，字里行间都是对许将军的同情。

顾以晗苦笑：“我以为裴沐风已经够无情了，想不到……”

话还未说完，一阵脚步声让两人顿时警惕了起来。

许今墨凝着脸，眉目间升起一丝担忧。

若还是裴沐风的人，那顾以晗就危险了。

顾以晗心底漫上点点恐惧，她抓起一块石头，冷汗从额间话落。

难不成今日自己和许今墨真要命丧于此吗？

脚步声停在门外，而后一个驼色的身影出现。

顾以晗视线上移，眼神一怔：“师父？”

听到她这一声唤，许今墨也愣住了。

顾以晗的师父？

一身驼色素袄，鹤发童颜，大有道骨仙风之气的游医屈附子诧异地看着一脸惊喜的顾以晗:“你是……清欢？”

顾以晗扔下石头，起身上前：“师父！”

屈附子打量着她，眉眼含笑：“你我师徒分别数年，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重逢了。”

“师父，您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又怎么会来这儿？”顾以晗连声问。

屈附子叹气，望向许将军的铜像：“得知许将军战死，我每年都会来此祭拜一下他。”

提及许将军，顾以晗心不免又是一痛。

“咳咳咳……”

许今墨终是忍受不住顾以晗把自己抛之脑后，故意咳嗽了几声。

虽说是师父，可终究是个男的……

顾以晗回过神，忙跑到许今墨身旁，朝屈附子恳求：“师父，您能医好他的眼睛吗？”

屈附子视线这才落在许今墨身上，他眉头微蹙，迈步上前。

他细看着双空洞的双眼，而后上下又看了一会儿后抚须道：“太子殿下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三十四章 值得

许今墨眼神一闪。

自己和顾以晗并未透露他的身份，想不到这屈附子竟然看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那本宫这双眼睛可还有救？”

顾以晗紧张地看着屈附子，生怕他摇头。

屈附子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后道：“自然，不过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而后屈附子为许将军上了香后才带着他们离开。

顾以晗回头不舍地看了眼许将军的铜像，眼眶泛红。

她相信许今墨不会对当年的事坐视不理，她也相信她能等到当年的真相。

三人回到府邸，侍卫总管一个七尺男儿险些哭了出来。

梅朵满脸泪水地抱住顾以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姑娘……你终于，回，回来了！奴，奴婢担心死了……”

顾以晗疲惫地笑了笑：“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转身望向许今墨：“有师父在，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然而话刚一说完，顾以晗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

“姑娘！”

听到梅朵的惊呼，许今墨心狠狠一揪：“清欢！”

申时。

房内萦绕着丝丝药香，桌上摆放在两副银针。

屈附子将最后一针扎进许今墨的穴道后着手配药水。

许今墨隐隐觉着他扎的针与顾以晗有些不同，此刻他的双眼像是被灌进热水，带着浓浓灼热感。

想起顾以晗，他有些担心。

昨天她不知道找了自己多久，又用身体暖了自己一整夜，她身子弱，肯定是病了……

“不必担心清欢，她只是有些疲劳过度，休息一天就没事了。”

听到屈附子的话，许今墨眼底划过一抹惊诧：“你知道本宫在想什么？”

屈附子捻着药沫，笑道：“我虽已年近六旬，但还算是耳聪目明。”

他声音确如一个和蔼长者，让许今墨也放心了些。

许久，他问道：“不知本宫这眼睛多久才能好？”

“三天。”屈附子摇着药葫芦，风轻云淡的让人觉得他只是随口一说。

许今墨也愣了：“三天？可清欢说……”

“正是因为清欢这几数月的医治，所以三天便可恢复。”屈附子将摇匀的药水倒进碗中，“只是老朽多嘴问一句，殿下对清欢可是……”

“师父既然看得出，又何必问本宫呢？”许今墨淡淡一笑。

屈附子端着药走到他身旁：“看得出却难看透，毕竟有秦王的前车之鉴。”

“我不是他。”许今墨嗤声答了句。

他虽和裴沐风是兄弟，但两人是天差地别。

屈附子心照不宣地笑了，话锋一转：“殿下，药水入眼会有些痛，你可忍一忍。”

“嗯。”

略有些浑浊的药水从眼角流进眼睛，如针刺如刀割。

许今墨神色一紧，握成拳的双手背青筋凸起，下颚也因为着巨大的痛许颤抖着。

好在这痛苦并未持续多久，屈附子拔下银针后，用细布将他的眼睛缠了起来。

“如此反复三日，殿下便能复明了。”

夜深。

梅朵守在顾以晗床边昏昏欲睡，几声沙哑的嘤咛，她立刻清醒过来。

“姑娘？你醒了啊。”

顾以晗忍着浑身的酸痛，下意识问：“云行呢？他怎么样了？”

“殿下没事，他来瞧过几次，见你还睡着就没吵你。”

梅朵捻了捻被角，眼中仍旧带着泪水：“姑娘，你这些年已经够苦了，做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顾以晗看着她，扯了扯唇角：“值得。”

第三十五章 将军之女

梅朵见她脸色苍白，却仍旧遮不住她眼中唇角的笑，心中百感交集。

从顾以晗如王府那日自己就一直伺候着她，在王府那几年，她从没见顾以晗真正的笑过。

堂堂王妃，喜怒哀乐都心不由己也罢，丈夫却待她如草芥……

梅朵又忍不住红了眼：“虽然奴婢觉着姑娘与殿下在一起不妥，但奴婢也看得出来姑娘是打心眼的高兴，殿下也比王爷好，不会让姑娘伤心难过。”

闻言，顾以晗眼眶一湿，愁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