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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桑耳畔有一瞬间，她眼前恍惚出现两道身影。

少女巧笑嫣然：“傅永洵，日后成亲时，咱们让喜娘唱绸缪好不好？”

少年眉宇温柔：“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傅永洵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怎么，你不愿？”

折辱如同利刃钻心，生生将她撕裂。

可一想到二哥冰冷的铁甲，姐姐家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在军营苦练不缀的弟弟……

汤榆桑压下眼角泪意，迎着傅永洵冰冷的视线，一步步转身走向门外。

通！

膝盖磕在地上，寒意，痛意，从那一处直透心脏，刺的她声音都变了调。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

汤榆桑唱了一遍又一遍，目光却不自觉定在厅内行礼的傅永洵身上。

“一拜天地！”

汤榆桑心如刀绞，喉间猛地涌上腥甜。

“二拜高堂！”

话落，汤榆桑再也无法继续唱下去，一口鲜血吐在门口的青石阶上。

她面白如纸，喉间疼的仿佛有火在灼。

见此情形，有人惊呼出声：“黎姑娘……”

傅永洵随意回头，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想要去扶汤榆桑。

可念头刚冒出来，脑海里骤然冒出一股尖锐至极的痛意，像是要将他的头生生劈开。

傅永洵扶额，再回神时刚刚的念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走到汤榆桑面前，眼里一片漠然。

“黎姑娘此举，是对本王的婚礼有意见吗？”

汤榆桑哪怕已经疼到难以言喻，却仍旧强撑着向傅永洵叩首。

“臣女在此，恭贺王爷王妃结百年之好，白首同心，永不分离。”

……

汤榆桑出王府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脚步虚浮，脸色惨白。

守在马车旁的吴明急步上前搀住她：“二姑娘，是属下无能。”

黎长铮走时，特命他留下保护汤榆桑，可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姑娘受苦。

汤榆桑摇了摇头：“此事，万不可告诉我大姐。”

吴明遵令。

两人回府后，汤榆桑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整整三天三夜，她没踏出过一步。

直到第四日清晨，汤榆桑才打开房门。

走出来那瞬，就见跟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墨画脸色憔悴。

汤榆桑轻声询问：“怎么脸色这么差？”

墨画目露迟疑，犹豫着开口：“前日摄政王带着人去了栖花苑，下令将其……拆了。”

栖花苑是皇家培育名种之地。

当年，傅永洵从陛下手中讨了两亩地说要养花，还说只待来日与她成亲时，花团锦簇。

培育成功第一株花时。

傅永洵高兴的带她去放纸鸢，还在其上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姝宁，他们说把这纸鸢放的越高，许愿就越灵。”

当花开到一百株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自己要帮忙时却被他拦在门外。

“这花带刺，你不要碰，免得伤到，我来就行。”

一桩桩一件件，回想起来，竟如刻刀剜心。

汤榆桑眼眶酸胀，喃喃重复：“拆了……便拆了罢……”

不想话音刚落，又见墨画猛然跪下：“二姑娘，奴婢还听闻，摄政王今日去了马场。”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汤榆桑的脑海。

下一刻，她拔腿便冲了出去。

只因马场中，还养着她最心爱的马驹，奔霄！

那是她和傅永洵亲自在猎场挑选，亲眼看着长大的！

当时傅永洵还说：“一匹永远也长不大的马，也就你会要了。”

“不过既然你喜欢，咱们一起养便是，马虽不行，名字得响亮，就叫‘奔霄’。”

汤榆桑顶着寒风，策马狂奔。

刚到马场门口，她便听里面传出奔霄痛苦的嘶鸣——

第6章

汤榆桑浑身一颤，整个人差点从马背上滚落。

来不及多想，她一勒缰绳，朝里疾驰！

近了！更近了！

当她看清马场内情景时，瞳孔骤缩！

曾被傅永洵大张旗鼓的送到她手里的小矮马，此刻被套马索牢牢困住。

挣扎间，刀尖入肉，血液划空，刺的她眼睛瞬间血红！

往日记忆纷杳而来。

“姝宁，这匹小矮马血统不纯，实非上上之选，听话，咱们另挑一匹。”

“傅永洵，那我们不选它，它会怎样？”

“无用的马匹，自然是送去斩马亭。”

“那我也于心不忍啊，就要它！”

可如今……汤榆桑狼狈的下了马，连滚带爬的朝它冲去。

“住手！”

下一刻，外场的傅永洵淡漠出声：“拦下她！”

即刻便有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扼住了汤榆桑的肩膀。

她挣扎不脱，只能盯着傅永洵，声声泣血。

“摄政王当初同我一起养奔霄时，曾说过无论如何，都会让它寿终正寝！”

“您也曾给它喂过草梳过鬃，说等它再大一点，就可以带去猎场跑马！”

傅永洵，你忘了吗？你都忘了吗！

她的话，让傅永洵眼神有一瞬恍惚，熟悉的头疼再次袭来。

可怔愣一瞬后，他又冷冷看向汤榆桑：“你在指责本王？”

哪怕汤榆桑此刻痛彻心扉，也知晓此话绝不可认。

傅永洵对上她倔强的泪眼，眼神愈冷：“人始终比马重要，它让本王不痛快，本王为何要留？”

“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要为它求情？那本王就慢慢杀！”

汤榆桑心口一窒，却见傅永洵身边的人已然吩咐下去。

场中，本就伤痕累累的小矮马迎来新的酷刑。

落在它身上的每一刀都不致命，可它的嘶鸣声，却越发痛苦。

“不要！傅永洵我求你……”

汤榆桑跪在那里，只觉那刀子每一下，都是在生生凌迟她的心。

她哀求的看向傅永洵，却只能看到他毫无波动的侧脸。

这一瞬，汤榆桑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到了极致。

“王爷，臣女知错，求王爷赐臣女恩典，让我亲手了断它！”

傅永洵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冷笑开：“允。”

身后钳制骤松，汤榆桑发颤起身，从侍卫腰间抽出长剑，朝奔霄走去。

场内，只及她胸口的小矮马侧卧在地，鼻尖的呼哧声已弱不可闻。

可见汤榆桑，它竟不顾疼痛拼命支起头来看她。

汤榆桑跪在它身前，心脏疼到像是被人生生撕裂。

“奔霄，我来看你了。”

伤痕遍身的小矮马凭着本能轻轻蹭她，发出‘咈哧’的声音。

汤榆桑动作轻柔的抚摸小矮马的鬃毛，声音哽咽到几乎破碎。

“来世……你不要选我做主人了。”

说完，她抬手覆上小矮马的双眼。

寒光骤起，又落。

噗嗤！

剑尖刺入大动脉，鲜血如同幕布，染透汤榆桑的前襟。

感受着剑柄下的颤动一点点消失，她终于崩溃痛哭。

“奔霄……对不起、我……也于心不忍啊……”

寒风骤起，如同呜咽。

汤榆桑抱着小矮马的头，随着它jsg体温逐渐冰冷，她的心，好像也死了。

身后，傅永洵的脚步声缓缓离去。

汤榆桑却连质问的勇气都没了。

她和傅永洵，好像真的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第7章

寒风料峭，雪花也盖住了地上的血迹。

汤榆桑浑身冰冷的走到将军府时，马蹄声从她身后传来。

她下意识回头，却见黎雲清脸色苍白的翻身下马。

汤榆桑出声：“大姐……”

可下一瞬，黎雲清的身影快速从她身边掠过。

见状，汤榆桑本来酸胀的心突的一沉，即刻跟了上去。

只见黎雲清直直进了曾在将军府住的闺房。

汤榆桑进去时，正看到她毫无章程的套着盔甲。

汤榆桑脚步一沉：“大姐，发生了什么事了？”

黎雲清好似才发现她，转头看见她前襟上的血迹时，神情一紧：“你受伤了？”

汤榆桑竭力按下心中酸涩，朝她轻轻摇头。

“没受，我只是……去斩断了一些前尘往事。”

见汤榆桑双眼红肿，黎雲清还有什么不明白。

“看来，又是摄政王！”

这样发沉的语气，让汤榆桑心里发慌。

她拉住黎雲清冰冷的手：“大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黎雲清黑眸黯淡，手指紧握成拳：“昨夜，你姐夫与同僚在府中小酌，我送醒酒汤时，在门口听见他们说……边境粮草告急，摄政王却迟迟不肯下令增援。”

“如此下去，长铮断无守住边境的可能！”

说完，她抬眸，定定的看着汤榆桑：“我本就觉得突厥发兵事有蹊跷，如今看来，怕是命长铮出征的那道旨意，非陛下所为！”

汤榆桑霎时僵在原地，整个人摇摇欲坠。

黎雲清握紧她的手：“若此事为真，我必须去救长铮，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这般肮脏的手段下！”

“大姐，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留下，我可以去边境，你姐夫不会不管我。”

黎雲清穿戴好她曾经的盔甲后，就拉着汤榆桑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祠堂内，灯火通明，肃静阴沉。

黎雲清看着这个从小被自己呵护长达的妹妹，肃然开口：“跪下。”

汤榆桑一怔，却还是依言照做。

下一刻，黎雲清沉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如今家主不在，四弟尚幼，我又即将奔赴边境，这家主之位今日就当着祖宗的面，交于你。”

汤榆桑猛地抬头，却听黎雲清再度开口。

“姝宁，你对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誓，说你一定会守好将军府，绝不会因儿女私情堕了将军府的威名！”

汤榆桑心脏震颤，却看清了大姐黎雲清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