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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她带上了哭腔。

顾长夜心脏骤然紧缩，恨不能将她揽在怀里，不让她受任何伤害，更不愿她再掉一滴眼泪。

但那样反而会害了她。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执起花枝的手，将玉放在她小小的手掌中。

花枝眸光一怔，看着掌心的玉发了愣。

这是顾长夜从前赠给她的，原来被他拿着，还一直收着……

顾长夜喉结滚动了几下，哑声道：“一年内，若我不回……你便寻一户好人家，放下吧。”

这一次回去，若是触怒龙颜，他难逃一死。

他不怕死，但他无法让花枝承受无尽的等待。

“先生……”

花枝嘴角残留的笑意彻底消失，更觉身后的风冰冷刺骨。

顾长夜让她放下，她又如何放的下？

蓦然间，手背的暖意被抽离，只剩下手中还带着些许温度的玉。

花枝看着顾长夜上了马车，再未回头。

“起驾回宫！”

太监话一刚落，明黄的幡被高高举起，被风吹的如同柳絮一般飘荡。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沿着路缓缓离开这似是变成了一派荒景的小院。

花枝望着远去的马车，手中玉的温度好像也随着顾长夜而去了。

她颤着手将玉贴在怀中，在视线模糊间，喉间的鲜血伴随着她撕心裂肺地一声“长夜”一同而出。

花枝强撑着身子，朝那已经离了百丈的马车追去。

“长夜！长夜！”

路并不稳，她摔倒了再爬起来，眼神一刻也不离开那载着顾长夜的马车。

血、泥泞沾污了她水绿色的衣裙，可花枝却将手中的玉保护的一尘不染。

“长夜——！”

她再一次摔在地上，这次却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眼泪混合着血落在黄土中，花枝抽泣着，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与此刻比起来，那被毒折磨的疼痛都已经微不足道了。

本就阴沉的天忽地传出几声闷雷，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水如倾泻的银河落了下来。

花枝透过不知是被泪水还是雨水模糊的视线，望着那已经成了一团的明黄渐渐消失。

“长夜……”她一遍遍地叫着，好像已经只会说这两字了。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满是血的下巴，花枝颤着声苦笑着：“若你来了，我却没等到你，也愿你找个好女子，放下……”

“轰隆——”

一声似要将天劈开的雷响，惊的马嘶鸣了一声。

马车中，宛瑶如同一个无心的傀儡一动不动地靠着。

眼神却如外头的狂风骤雨，又多了份浓浓的苦涩。

顾长夜眸光黯淡，疼痛到快要麻木的心不断的想着花枝往后会怎么样。

可是在最后想的总是：他没了花枝，该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 枷锁

五日后，宛瑶和顾长夜抵达京城。

皇宫。

欣贵妃抱着宛瑶又气又怜的哭着：“你知不知道母妃有多担心你啊！”

皇上心中有气，但见宛瑶平安无事，也就没有说什么，只道：“朕为了你，几日都未合眼了，也就等你成了婚，朕才放得下心。”

宛瑶看了眼皇上和欣贵妃，淡淡问：“父皇，母妃，若是我不想嫁，你们还会逼迫我吗？”

皇上一愣，愠怒道：“胡闹！圣旨岂有收回的道理！”

欣贵妃摸了摸宛瑶的头，好言劝道：“宛瑶别惹父皇生气，顾长夜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宛瑶冷笑了一下，笑的无所谓：“好，父皇让我嫁，我嫁便是，但我有一个条件。”

皇上才好些的脸色又黑了：“何事？”

“将云嫔还有陵游的坟迁到临安去。”宛瑶一字字道。

“云嫔？”皇上又愣了愣，似是想了许久才想起他有这么个嫔妃，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朕答应你。”

太傅府。

顾文杰并不知道顾长夜和花枝一事，只当他和宛瑶在临安逗留了太久，所以皇上才派人去接了回来。

他坐在太师椅上，饮了口茶：“一切既已妥当，就安心等初八完婚吧。”

顾长夜冷着脸，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顾文杰疑惑地看着他。

然而顾长夜并未应，出了府就命人赶马车往皇宫去了。

他摩挲着衣袖，看着帘外的熙熙攘攘，再次眷恋与花枝同游灵桥山的那天。

哪怕不要这身官服，他也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就算死，也不会娶除花枝以外的人！

只是还未等公公去传信，已经换上一身华服的宛瑶拦住了顾长夜。

“你哪怕求见几百次都没用。”她微微仰着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

顾长夜眉一蹙：“公主这是何意？”

她能为了秦奕逃婚，还只身一人去临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皇上的决定。

宛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花枝母妃和陵游的坟已迁往临安了，你不用再求。”

顾长夜一怔。

“你也不用求皇上收回圣旨。”她转过身，慢悠悠地绕过他，“你身上的枷锁没我重，希望你……你也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吧。”

宛瑶将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但足够让顾长夜听见了。

顾长夜转过身，看着宛瑶离去的身影，恍如看到花枝最后一次离开太傅府一般。

她要干什么？

临安。

雨还在下，没了竹林的遮挡，院内房中更加亮堂了。

花枝坐在屋檐下，依靠着椅背，干裂的唇瓣还残留着一丝血色，两只苍白削瘦的手中摩挲着玉。

她半睁着眼，目光似是游历在了意识以外，整个人都恹恹的。

顾长夜，她真的等不到他了……

秦奕端着碗药，走到她身边：“公主，喝药吧。”

他将碗拿到花枝面前。

花枝看了一眼，并没有接：“秦将军，你知道的，这些药于我不过一碗清水而已。”

秦奕手一滞，因着她的话心里多了些许的悲凉。

他曾去过辜府，但连门都没有进去。

他苦笑，想不到他会落魄至此。

“秦将军，你是如何与姐姐相识的？”

第四十四章 雨落情断

花枝有气无力地一个问题，好似将秦奕带回了六年前。

他缓缓坐了下来，药的苦涩渐渐勾起了他的回忆：“我和她……”

六年前，他还是将军。

在得胜班师回朝后，皇上大摆宫宴，他受邀入席。

因多喝了几杯酒，行至御花园时，不小心折下一枝花，恰巧遇上了宛瑶。

秦奕露出一抹笑，而后眸光渐渐暗了下去。

哪怕他不受伤，皇上也不会将他最心疼的宛瑶嫁给他。

一旦他战死，宛瑶便要守寡。

他也舍不得。

花枝看着秦奕的眼睛，也笑了笑：“您现在就和我想他的时候一样……”

她扭过头，望着屋檐上低落着的雨滴：“冷宫很大，也很冷，哥哥常常不在我身边，他就成了我唯一的温暖……”

秦奕听着她近似虚无缥缈的声音，心生不忍：“公主，您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他知道花枝此刻不过是仅剩下了几口气，无论如何也等不到顾长夜了。

花枝摇了摇头，眼眶中一片温热：“不，我，我想说……虽然他听不到了，但，但我还是想说。可秦将军，请……请您一定不要告诉他……”

她扯了扯嘴角，痴痴一笑：“我怕，我怕他笑话我……”

“……”

秦奕眼睛泛酸，低着头掩去目光中翻涌的哀伤。

他们都一样。

花枝微微喘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事物渐渐变白，好像看到了几月前的大雪。

此刻她哪儿也不痛了，脑子里心里只剩下了三个字：顾长夜。

“秦将军……如果，如果我死了，把我埋在灵桥，山好吗？”她紧了紧手中的玉，生怕她撒手人寰地时候将它摔在地上。

秦奕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看着她。

“要是，要是他……回来了，你就跟，跟他说，我嫁人……了，嫁了个……读书人，一个，喜欢看《文心雕龙》，一个……喜欢吃枣泥糕，一个喜……喜欢穿月白色……衣服的读书人”

花枝越来越小的声音好似要被这雨声盖了过去。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

花枝沉叹了口气，竟觉吸气都甚为困难，她眼神渐渐涣散，却还是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玉握紧。

“天……黑了吗？”她长睫颤了颤，气若游丝。

秦奕吞咽着难忍的情绪：“阴雨绵绵绿轴，天自然黑了。”

然而这才正午，虽有雨，但天却很明亮。

花枝起伏的胸膛缓缓平静了下去，神情就如同一个困极了的人。

雨越下越大，雨砸在地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她强弯了弯嘴角，这次，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恍惚间，花枝好像看见了母妃还有陵游站在了眼前，他们朝她伸出手，脸上带着爱怜的笑。

然而，她偏了下头，浑浊的眸子微微一亮。

雨幕中，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撑着伞，手中拿着枣泥糕，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那少年说：“莫哭，这枣泥糕甜得很，给你。”

最后一滴眼泪从花枝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