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茵肖乾(热推新书)小茵肖乾无弹窗阅读
来一枚木牍,上书“刀币一百”,不知是何时写好的,就连大印亦是盖好的,抬眉循循善诱,“想要吗?”
小茵心潮澎湃,一百刀币是她十年的薪俸。
像这样的木牍她只需要五枚就能换回自由。
只要五枚。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她克制住因激动而产生的轻颤,“想要。”
他胸口微敞开,似醉玉颓山,那骨节分明的指尖轻点自己的脸颊,低沉轻和的嗓音带着难以拒绝的蛊惑,“亲一口,就给你。”
小茵心口一烫,旋即毫无章法地乱跳起来,她从未想过肖乾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扬言自己便是礼法,说自己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欺辱她的时候也毫不客气,如今过了生辰,长了一岁,竟还客气起来了。
转念一想,那人是坏透了,不过是知道她急需明刀,想看她为几枚刀币折腰罢了,因而才趁机戏弄她,就像方才花钱买她一支舞一样。
他那点儿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可再仔细打量肖乾,他虽醉了酒,但一双凤眸里的神情却十分认真,不似作假。
茶室一时又安静下来,烛花轻曳,侧听檐声,只听得四周檐上一片轻脆的滴水声。
她想,此时已是春意阑珊,过了这几日,便是五月了。
那木牍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她想要的东西,也明明白白地盖着他腰间的大印。
她只是没有想到亲他一口便值自己十年俸禄,不久前从宫中离开,竟白白被他占了便宜。
那人不急不躁地等着,手里的木牍轻轻敲点着雕花长案,她在那人目光灼灼的打量下脸颊登时蒙上一片绯红。
他笑,佯作要收起来的模样,“不愿我便收了。”
小茵心中骤跳,那绝不是一片普通的木牍。
那是她的十年。
既是交易,那没什么不可以的。
就当吃了一口生牛肉,没什么了不得的。
小茵霍地直起身来,倾身上前凑到他脸颊旁便亲了上去。
温温热热的嘴巴浅浅覆上了他的脸颊,却只有须臾,他抬手要去捧住她满头的乌发,但她已经抓走木牍坐回了远处。
他只抓到小茵一片袍角,很快那袍角也离开了他的指尖。
那人心神微乱,他的眸中划过几分未加掩饰的恍然。
他真的醉了,站起身时身子轻晃,温和道,“宽衣罢。”
小茵跟着起身为他解开袍带,蓦地腰间一紧,小茵身子一僵。
见那人的双手竟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身,他低垂着头,缓缓抵在了她的额际,喃喃叹道,“小茵......”
他清醒时不怎么叫“小茵”,醉酒时叫起这个名字竟十分温柔。
那温热的喘息里带着几分酒气,还想说什么,薄唇轻启却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过去,才问道,“小茵......留在兰台不好么?”
第90章有变
小茵怔了一瞬。
从前章德公主许蘩也问过她一样的话,就在逃往高阳的路上,那时候呀,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她说,“不好。”
可如今竟犹豫了起来。
她一时竟想,兰台并不是不好,兰台里的人也并不是不好,好像……好像……
好像她也有些认同了许蘩的话。
——我哥哥是最好的人。
不,也并非完全认同。
大体是好的,但定非最好的。
这世间最好的人是大表哥,这是永远不会错的。
若果真如肖乾所说,这天下终将一统,那燕土与魏土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燕人与魏人好似也并没有什么不同。níng méng
她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竟有了如此可怕的想法。
可见人终究是会变的。
因了她这片刻的犹豫,肖乾竟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也许她的犹豫于他而言到底是一种安慰。
他生来金尊玉贵,素来霸道无礼,十分皮肉里有九分傲骨,想要什么也无不是手到擒来,极少流露出如此柔软脆弱的情态。
他今夜很不一样。
小茵却因这一夜赚了一百一十二枚刀币兴致极好,她轻声细语地问,“公子有什么心事?”
他若真有心事才好,他有了心事,她便好好为他纾解,那他提笔蘸墨,也许又能给她十年。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不说,小茵也不再去问,只是见他醉极,便为他宽了衣,又去内室铺好了卧榻,茵褥与锦衾铺放地软软和和整整齐齐,转过身来冲他笑道,“公子早些歇了罢。”
那人尚立在原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想来是因醉极了,这才与寻常的举止不同。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
小茵揣好了木牍,兀自俯身收拾起案上的狼藉杯盘,端起木托盘正要起身走了,听室内的人低低唤道,“小茵。”
隔着木纱推门,小茵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那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小茵当他睡着了,便打算走了。
谁知那人又道了一声,“你跳得真好。”
他说的是方才那支舞罢。
她虽跳的不好,但既是魏国的舞,那魏国的舞自然好。
他没有嘲讽她身姿笨拙,没有出口笑话,也是他待她的好。
小茵回眸浅笑,那人的目光如胶似漆。
她步伐轻快地沿着木廊走着,想起了碎花亭外那人为她簪上的木兰。
心里一动,便从髻上摘了下来。
借着月色与宫灯,她垂眸细细打量着。
不由叹道,木兰端端是刚烈强硬,这大半日过去了,竟还似将将摘下时一般,没有丝毫颓败的迹象。
她已许久不曾戴过发钗花钿了,就连簪子都不曾有过,每每只一根绸带束发,手心的木兰竟是她唯一的妆点。
从前不曾留意,如今忽地察觉起来。
细细追溯,大概是从挟持章德公主那日起,便是如此了。
好似是有些不对的。
哪里不对,一时竟说不出来。
她转身朝茶室望去,隔着闲情雅致的庭院,隔着傲骨挺拔的青松,茶室内一灯如豆,在这个春夜里散出暖黄的光来。
小茵笑笑,这一夜终将安安稳稳地过去,实在不必再多想什么。
可槿娘若是忍不住了,便会不冷不热地说上几句,“公子说的没错,姑娘真是个傻子。”
小茵便问,“我怎么是傻子?”
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服,她打小就机灵着呢,她才不傻。
槿娘闻言愈是吃吃发笑,“那姑娘可知公子的心思?”
小茵抬起眸子,“公子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想要弥补罢了。”
要不肖乾怎会问还恨不恨这样的话,他知道自己举止过分,心里定然是愧疚的。
槿娘又笑,“那姑娘可知道为何裴将军定要杀你?”
这也不是什么难题,裴孝廉要杀她的因由她比谁都清楚,“裴将军记仇,忘不了我刺他那一刀。”
槿娘噗嗤一笑,她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笑出了眼泪来。
小茵便问,“姐姐到底在笑什么?”
槿娘便叹,“奴笑姑娘傻,笑姑娘看不分明。”
小茵凝着眉,“我看不分明,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槿娘仰起头来,眼波清明,还真的分析了起来,“这些木牍原不过就是几片竹子罢了,公子给多少都行,姑娘竟能当了真。”
“这是什么话?”
“公子不会许姑娘走的。”
槿娘云淡风轻的话却叫小茵心里一沉,“为什么?”
“公子所做都是为了留下姑娘,奴能看得明白,姑娘却看不明白。”
小茵心里五味杂陈,她怔怔道,“我与公子有君子协定。”
槿娘哑然一笑,“姑娘不信便与槿娘赌一把。”
“赌什么?”
“奴赌公子不会放姑娘走,若赌输了,奴随姑娘处置。”
小茵恍然一怔,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仔细回想肖乾近来的言行,他举止的确亲昵暧昧,甚至数次与她提过“以后”。
以后,以后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待她回过神来要再去问槿娘,槿娘却早就走了。
次日肖乾又是天色微明便进了宫,披星戴月地才回,一回来便进了藏书阁,想必是在忙宫里的事。
小茵既不必守夜,侍奉完便打算回听雪台了。
肖乾却叫住了她,“就在一旁坐着,若是累了,便去榻上睡。”
小茵不肯去他榻上,便依言在案旁跪坐下来。
他惯是很好伺候,并不怎么使唤她,但她既在一旁,闲坐着也没什么事,便自觉地研墨斟茶。
小茵侍人多年,自有八分的眼力。
那人果真十分受用,偶然掀眸能瞧见他眼里若有若无的柔光。
静夜沉沉,浮光溶溶。
那人端坐案前疾笔写着什么,虽并不防她,但小茵有心避开燕国朝堂的争斗,因而也并不窥探。
听得外头响起了打更声,想来夜已深了,那人却并没有歇息的意思。小茵倦极,坐在一旁打起了瞌睡,初时只是闭目小憩,后来索性趴在案上睡了过去。
总之,她宁愿在案上小眠,也不去那人卧榻上安枕。
也不知睡了多久,也许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也许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乍然响起的脚步声猛地将她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