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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辞可他哪里拧得过他姐的安排，高远瞩从小就是有主见且总有理的主儿。

　　“对小丁好点。”高建岭在小丁走后说。

　　高远瞩正要吃馄饨，嘴张到一半愣住了，“我没对他不好啊，买夜宵这事，有时候是他有时候是我。而且他也该下班了，让他早点回去又没错。”

　　高建岭想到，在之前的时间线上，小丁成为他姐夫是他失踪两年后的事，也就是说，俩人可能是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磨合出感情，此时此刻或许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至少对高远瞩来说是这样，毕竟顺利的话，她下半年就要出国了。

　　高建岭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盛起一只馄饨一口咬下，虽烫，但鲜！高度紧张了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饿以及对食物的渴望。

　　高远瞩重把话题扯回来，问他刚才提那陈年旧事做甚，不会真当她介意吧，当年被洪水冲走的物资何止一台“女伯爵”，真要惋惜后悔那可后悔不过来。

　　“因为我想了又想，我之前瞒着没告诉你的事只有这一件，今晚无论如何要告诉你。”高建岭认真回答，他顿了一下又说，“还有就是，我想到，不管怎么精心筹备一件事，最后结果一定不会尽如人意，能实现 90%就很好了。”

　　“就这些？”高远瞩狐疑道，“你就为跟我说这些大晚上的特意跑来，还幸运蹭到一碗馄饨，怎么样？好吃吧？”

　　高建岭不住点头，喝下一大口汤，果然汤头比馄饨更鲜，滋养了他匮乏多日的脾胃，令他神智清朗，更确定自己下一步的选择。他放下手中的热汤馄饨，端正坐好，开始正式讲述今晚来见她的原因——

　　首先当然得把他意外穿越三十年这事说明白了，再然后是他为何一次次地穿回来尤其是这一次，他可以说得很快很简要，但他得保证让高远瞩听懂且信他，所以他不能说得太快，然而时间紧迫，亦不能太慢。

　　高远瞩听的过程中摸了几次高建岭的额头，确定他没疯没发烧，她了解自己的弟弟，他从小就沉稳过人、理智冷静，绝不会拿信嘴胡说当乐子，基于这份了解以及相伴二十几年的亲姐弟间的信任，她必须选择相信他。

　　“就是说，你本该已经去了三十年后，此后三十年你都是失踪的状态？”

　　“是。”

　　“因为你的失踪，我没有出国，爸妈始终没有你的消息直到去世？”

　　“对。”

　　“你小子，真够狠的。”

　　对于高远瞩的抱怨，高建岭全盘接受，他终于抛出今晚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现在还是未来？”

　　高远瞩稍稍想了下，瞪着他回道：“当然是未来！一个见过未来的人怎么可以眷恋过去。”

　　高建岭由衷而笑，不愧是他姐，不愧是叫“远瞩”的人，她的回答与他的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未来很糟糕吗？”高远瞩问，作为亲姐她觉得也该表现得有点担心。

　　“未来很好很发达，但是，世间万物的规律总不免起起落落、危机四伏。”

　　“唉，我懂了。”高远瞩虽然叹气，却叹空了心中疑惑，令笑容重现，“你今晚是来提醒我，不要因为你的失踪而终结我自己的选择，要我照顾好爸妈，别让他们担心你的不告而别，对吗？”

　　高建岭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准备好的信，托高远瞩交给他们的父母，“咱们一家四口，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时光总是短暂，我相信你们都能理解，但我必须要给你们一个解释。”

　　高远瞩接过信，她明白，击溃人心的从来不是分离而是一无所知。知道了弟弟没有凭空消失只是去了更远的世界，就不会让她与爸妈陷入漫无希望的等待和一无所知的绝望。当然，分离仍是痛苦的，她在收下信的一刻，伤感涌上心头。

　　“对不起，姐，不管怎么说，这个决定都是自私的。”

　　高远瞩哽咽，“不管你怎么选择，都免不了对有些人自私。刚不是说了吗，结果永远不会尽如人意，去吧。”

　　“不要放弃成为战地记者，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

　　“知道了，用你说。”

　　“要爸妈保护好心脑血管，小心肺尘病。”

　　高远瞩红着眼圈点头。

　　“还有……”高建岭想了又想，还是那句，“对小丁好点。”

　　“怎么又提他？不会是……”高远瞩突然涨红了脸，作势要捶高建岭。

　　姐弟俩一番话谈完已近夜里 10 点，高远瞩该回家、高建岭也该去学校了。高建岭挺担心庄大野那边的状况，1990 年没有实时通讯工具，收不到庄大野的消息令高建岭体会到 21 世纪人类没了手机时那种百爪挠心的难受劲。

　　“姐，你听说过《农神吞噬其子》这幅画吗？”高建岭脑中不停闪过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他与高远瞩一起下楼时忍不住问道。

　　“听说过，是西班牙著名画家戈雅晚年创作的壁画，整个系列非常的幽暗恐怖，与画家当时遭受了战争与病痛折磨后的心境有关。怎么了？”

　　“关于古希腊神话，你比我熟，你还记得，农神为什么要吞噬他的孩子吗？”

　　“农神克洛诺斯推翻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在死前诅咒他说，他将来同样会死于自己的孩子之手，所以每出生一个孩子，克洛诺斯就会把他吃掉。不过，他最后还是被他的孩子干掉了，那个孩子就是宙斯。”

　　“怪不得说 Saturn 与 Jupiter 有你没我……”

　　“嗯？”二人刚好走出小红楼，高远瞩这一声疑问既是出于没听清高建岭在说什么，更是对出现在门口的小丁表示极大意外，“你怎么还在这儿？”

　　小丁推着自行车走近他们，“还说呢，我刚被拉去青年作协参加了个活动，活动都结束了，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们走了没，好嘛，一看你车还在这儿，这都几点了？！”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担心高远瞩太晚回家不安全嘛。

　　高远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嘴硬地回道：“怕什么，我们两个人呢。”

　　倒是高建岭不仅十分领情还顺水推舟地说：“太好了，丁哥，麻烦你送我姐回去，我得回一趟学校。”

　　不用高建岭回头看，他都能想象到高远瞩斜眼瞪他的表情。时间紧急，顾不上给她解释这些了，他得尽快返回学校找到庄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