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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路凝流着泪，眷恋的目光望着周年宣：“小叔……你要……记住我……要记……记住我啊。”

周年宣擦着她的泪水，不住点头：“别说话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然而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

予路凝张了张嘴，呼吸颤抖起来，连同眼神也开始涣散。

“小，寒夜……”

这声“寒夜”，叫的周年宣几乎肝肠寸断。

“小瓷……”

一句回应的呼唤过后，心电仪再次传出冗长的滴声，刚才还起伏着的线条又变得平直。

何思辰赶到病房，只见周年宣一手一手覆在予路凝的眼睛上，一手握着她的手，头贴在她的肩窝处。

压抑的哭声回荡在整个病房，让门口才接受新年喜悦的护士都忍不住红了眼。

何思辰看着周年宣颤抖的双肩，也不由哭了出来。

他们最终，没能留住予路凝……

良久，周年宣才抬起头，一双红的吓人的眼睛满是绝望：“把这些东西搬走吧，我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何思辰忍泪点点头，让护士把仪器都撤下去。

他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周年宣轻抚着予路凝还有余温的脸颊，声音沙哑到已经有几分苍老：“为什么？你不说恨我，甚至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他深吸了口气，剧痛从心脏蔓延到了身体每个角落：“小瓷，小瓷……”

半小时后

走廊的何思辰见周年宣走了出来。

他望去，予路凝的脸已经被洁白的被子盖住。

“寒夜……”何思辰看着周年宣那死灰般的眼神，眼眶发酸。

周年宣步伐踉跄，他望着走廊尽头的阳光，惨淡一笑。

天边的太阳升起了，可他生命中的太阳，永远落下了……

何思辰正想叫护士，却见眼前原本僵直的周年宣突然倒地。

“寒夜！”

予路凝的葬礼很简单，除了周年宣和何思辰，就只有季父。

墓前。

看着几天内像是老了十岁的儿子，季父心疼不已：“人死不能复生，你……”

周年宣没有说话，目光像定住了般看着予路凝墓碑上的黑白照。

何思辰低声道：“这两天跟他说什么他都这样。”

天空又飘起了细雨，淋湿了周年宣的黑发。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脚步声渐渐靠近。

周年宣转头望去，是秦霄宇。

他一身黑色大衣，手中捧着束百合，以往的不羁只剩难言的沉重。

秦霄宇没有看周年宣，径直走到予路凝墓前缓缓蹲下，将花放在墓前后拿出厚厚一叠明信片。

“世界各地的明信片，我给你带回来了。”

第九十章

周年宣目光一怔，不觉想起当初予路凝说要出去走走。

秦霄宇站起身，冷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如果予路凝从没遇见过季家，她一定能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季父面色微变，没有说话。

然而周年宣始终面无表情，好像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系。

他不记得秦霄宇后来又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何思辰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何思辰拿出了两张卡，一张给了秦霄宇，一张给了他。

是他们各自给予路凝出的手术费，一分不少。

遥望着远处高楼的轮廓，周年宣只觉世界模糊的让他再也看不清方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往后的明天。

一个个没有予路凝的明天……

另一边，自从得知予路凝去世的消息后，季母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迫不及待地把方颖叫回来，将一本婚纱画册塞给她：“予路凝那丫头死了，你和寒夜也可以尽快结婚了。”

看着季母脸上的笑，方颖不自觉响起那天吐血的予路凝。

她知道予路凝的死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但比起冷血的季母，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够仁慈了。

至少，能让予路凝死得瞑目。

但方颖还是故作善良地为难起来：“这不好吧，毕竟予路凝才……”

“她都已经死了，寒夜还能怎么闹。”季母冷哼一声，“是她自己命短，早死也好，省的在世上受罪。”

要不是顾忌周年宣，她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闻言，方颖想想她最后一句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便放下了心打开画册。

转眼到了元宵。

周年宣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了头还是已经放下了，他很快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办公室里，来看望周年宣的何思辰又惊又怕：“寒夜，你真的没事吗？”

周年宣从案卷中抬起头，神色淡然：“我能有什么事？”

没等对方回答，他便站起身朝文件柜走去：“这几天我有个很重要的案子，没事别打扰我。”

周年宣对待工作认真的态度让何思辰心情复杂。

予路凝走了半个月，他再没见周年宣掉一滴眼泪。

如果不是看见办公桌上摆着予路凝的照片，何思辰差点以为他伤心到失忆了。

“没事就好……”

何思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等办公室回归宁静，周年宣的手才无力垂落，直接打翻了一个纸盒，资料散落一地。

他仰起头深吸了口气，干涩的眼中掠过丝烦乱。

良久，周年宣才蹲下身，把资料一份份捡起。

直到捡起一份合同报告时，一张纸突然从夹缝中调出来。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周年宣（小叔）。

周年宣眸光一震：“小瓷？”

他颤抖着将纸捡了起来，好像感觉予路凝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展开信，里面每一个字扭曲的如同写信人书写时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是予路凝的笔迹。

这是什么时候的？她又怎么会写信给自己？

周年宣缓缓站起上身，下意识地望向桌上予路凝的照片。

相框中的女孩笑容灿烂，澄澈的双眼蕴含着朝气蓬勃的希望。

他眼眶一酸，好一会才低头看着手中的信。

仅仅第一行，就掀起了周年宣隐忍多日的痛苦和绝望。

第九十一章

小叔：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伤害陈慧！

小叔，我八岁第一次见到你，是你的关心给我黑暗的过去一丝光明，除了奶奶，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失去妈妈后，爸爸就和陈慧一起虐待我，我的确恨他们，恨到无数次像在他们睡着时杀了他们。

可想到你和奶奶，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小叔，我不坏的，我也真的生病了。

小叔，我不想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去见妈妈和奶奶，你是个很厉害的律师，哪怕只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只要你对我还有一丝信任，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了！

予路凝。

日期，正是周年宣去拘留所看予路凝那天。

看着纸上的字，周年宣的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嘭”的一声，他瘫坐在地，靠着文件柜仰头无声抽泣。

予路凝在那样无助的情况下祈盼的只有他的信任，可他又做了什么？

直到此刻，周年宣终于明白予路凝为什么没有任何辩解的认罪，与她的病无关，是对他，乃至对整个世界都彻底失去了希望。

巨大的痛苦和懊悔撕扯着周年宣的心，他紧揪着头发，伏在臂弯中痛哭。

雪悄无声息的开始融化。

季母和季父正因为离婚的事争吵，方颖站在一边，并没有打算劝。

突然，一个多月都没回来过的周年宣推开门，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寒夜？”方颖眸光一亮。

周年宣没有理会父母，径直走到她面前：“跟我结婚吧，就这个月，十八号。”

听了这话，方颖愣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从周年宣嘴里听见“结婚”两个字。

季母率先反应过来，高兴的也忘了刚刚和丈夫吵得不可开交：“寒夜啊，你可算想通了，可十八号太赶了，咱得……”

“十八号，不结就算了。”周年宣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冷凝。

方颖回过神，脸上满是遮不住的喜悦：“好，我答应你。”

有那么一刻，她真觉得两人已经踏进婚姻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