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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耳中却沉重。
宇文城一时间没有回答。
曲琉璃瞧着，却再度开口：“主子，之后曲琉璃不能再跟在您身边侍候，您多保重。”
宇文城闻言，眉心一皱。
让她搬回王府的命令是他下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听她这样说，心里莫名升起股烦：“这些事自有人打理，无需你多言。”
扔下这么句话，他转身便走。
曲琉璃凝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也不曾收回。
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这样望着他了。
日头慢慢西落。
曲琉璃才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的药，而后慢慢起身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内景色多年未变。
承载了她过去十二年对宇文城所有的感情与记忆。
曲琉璃手抚着屋内的东西，花架，床幔，门窗……
最后她坐在桌案前，看着桌子上那两颗解药，怔怔出神。
时间点点过去，体内的痛也慢慢涌了上来。
曲琉璃知晓，这是噬心的毒性发作了。
但她却没有吃下解药，只是望着天上徐徐升起的太阳。
然后拿起笔，忍着那痛写下了三封信。
第一封是给秋洛瑶的。
“你我一母同胞，我手上沾的血已经够多了，便不想你手上再沾上我这条肮脏的命。”
曲琉璃写完，便将这信装进了信封，连带着一起的，还有秋洛瑶给她的那颗药。
她猜得到，秋洛瑶给自己的那颗解药，其实是毒药！
第二封是给父母的。
她曾无比渴望寻到父母，可时间渐久，那渴望也就越来越淡，她以为自己已经不想了，而如今真的见到他们，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也只写下了一句话：“望你们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而这第三封是给宇文城的，上面也只有一句话，当做是给他们之间的终结。
“欠你的恩，我用命还，此后再不欠你。”
最后一个字落笔完成，曲琉璃额上已经布上了层冷汗。
甚至连握笔的手都被那痛折磨的不停发颤。
那痛如蚂蚁噬心，搅得人痛不欲生！
喉间一阵血腥翻涌，曲琉璃强忍着咽下，而后歇了好久好久，才撑着越来越无力的身子站起，走到衣柜前，翻出里面唯一一件女装。
那是去年她生辰时自己去裁衣铺找人做的，也曾想穿上这件衣服同宇文城一起去街上走走，可终究也只是妄想了。
曲琉璃想着，换上了那件抹胸襦裙，淡青色的，衬的她脸色越发苍白。
做完这些，她一步一步挪到床榻躺下。
曲琉璃忍着痛，一声不吭，渐渐的，她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了疼这个字。
“咳——”
血从唇边涌出，一片一片的红，落在青色衣衫上刺眼之极。
四肢也慢慢没了力气，眼前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恍惚间，曲琉璃好像看到了十二年前朝自己伸出手的宇文城。
可这次，她没有伸出手。
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愿来生，不见，不欢，不欠，不念吧！
窗外月色高悬，无声寂静。
曲琉璃望着，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绷紧身子翻转了背。
时间点点过去。
她身子慢慢松懈，一直紧攥着的手也慢慢无力的垂落……
而此时皇宫之中，狂风呼啸，刮得树叶狂舞。
殿内。
宇文城踱着步，不知为何只觉烦躁非常。
是以昨日将秋洛瑶送到中宫后，他便借故回了议事殿。
“啪！”一声脆响，脚边掉下一块玉珏。
宇文城弯腰拾起，终想起这是曲琉璃前年生辰时送与自己的，他也鬼使神差的一直贴身带着。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对曲琉璃是什么想法，只是每次看到秋洛瑶时，脑海中却满满都是她！
想到这儿，宇文城握着那玉珏的手微微收紧，忆起曾经与曲琉璃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轰！”

突然一声雷鸣震响，他蓦然想起了昨日在王府时，曲琉璃曾对自己说的话。

不知为何，宇文城心里蒙上了层不安。
这时，殿门被人一把推开。
秦刹冲进来，满脸慌张：“主子，曲琉璃出事了！”
闻言，宇文城呆愣住。
直至天际再次乍响的几道轰鸣，他才回过神，狂奔出去。
骤雨倾盆。
宇文城赶到曲琉璃院子时，已然浑身湿透。
他第一次这般狼狈，一把推开房门，宇文城就看到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的曲琉璃。
月光透过窗栏照在她身上，蒙着层清冷的光。
“曲琉璃。”
他走上前，低声唤着曲琉璃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宇文城按捺住心中的恐慌，伸手去抓她手腕，想要将人拽坐起来。
可入手却是一片凉。
他愣住。
下一瞬，一颗黑色的药丸从曲琉璃手中掉落，慢慢滚至脚边。
宇文城定睛去看，瞳孔骤然紧凝。
那赫然是噬心的解药——！



    第十一章 燃尽

解药……曲琉璃没吃。
宇文城愣愣地看着地上乌黑的药丸，不敢置信。
“为什么……”宇文城看着毫无气息的曲琉璃，眼睛里都是血丝。
为什么不吃解药？
原来她在王府对他行的大礼，竟是告别？！
跟在之后赶过来的秦刹看到宇文城这副模样，神情晦暗不明，语气却是痛惜：“主子，我为曲琉璃把过脉了，确定……已无挽回之地了。”
“什么无挽回之地，给我叫太医来！”宇文城推开秦刹，自己没站稳摔坐在地。
那玄青绒面染了血，渐渐变为黑色。
“主子，纵然是神仙来也救不了曲琉璃了，噬心的毒侵入心脉，曲琉璃已经暴毙。”秦刹继续说。
宇文城的情绪在一瞬平静。
他怎会不知噬心的毒性，当初正是看中噬心的毒性，他才会选中，将这毒喂给曲琉璃。
没服下解药，曲琉璃自然必死无疑。
他坐在床榻边，失魂落魄地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桌上的那根蜡烛燃尽了，灭了，屋内隐于黑暗时，宇文城才开口：“既然如此，便替我厚葬曲琉璃罢。”
秦刹怔了下，随即沉声：“是，主子。”
“秦刹。”宇文城望着窗外漆黑的夜，不禁出神。
“属下在。”秦刹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从今日起，便封了宇王府，任何人再不得入内。”
“是。”
秦刹怀抱着曲琉璃离去。
宇文城一人站在屋内，漆黑夜色下，瞧不清神情。
他独自站了许久，才惶惶然回神环顾着这间屋子，一步步走着，看着。
直到桌前。
宇文城看着那上面整齐摆放的三个信封，心莫名一颤。
他率先拿起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封，打开看到其中的文字，捏着信纸的手不觉收紧。
不欠？
这两个字刺痛着宇文城的眼，所以到最后，曲琉璃留给他们两个人就只有一个不欠吗？
宇文城心里像被紧捏着般喘不过气。
寒风吹进来，打在湿漉漉的衣服上一阵冷凉。
他却毫无感觉，而后拿起剩下的两封，一一看完。
“嗒！”
屋外的雨水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而宇文城只是呆站在原地，原来曲琉璃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没说！
这些年，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宇文城自问着，心里悔意蔓延。
三日后，曲琉璃下葬。
宇文城一人站在议政殿的窗口远眺着。
他将曲琉璃的后事尽数交给秦刹去办，因为他不知她是否还想再见到自己。
而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见她。
想到曲琉璃留下的信，宇文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攒紧。
而此时，凤仪殿。
秋洛瑶听完宫女传来的宇文城的情况，眼神中闪过抹什么，而后就挥了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殿门关和，吱呀声刺耳。
而就在门关那一刻，一道黑影忽的从天而降。
却是秦刹。
“做皇后的滋味如何？”秦刹摘了面罩，嘴角淡笑，“琉璃。”
秋络瑶，不，曲琉璃坐在主位上，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着秦刹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你为何要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