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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也有很大的可能，我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对的。”

陆景辞冷笑：“这衣裳方便我连夜滚出四九城。”

白清苡：“……”

“老三。”

谢道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声音虚透了，“你也出去吧！”

白清苡愕然半晌，轻轻的掩上了门。

……

庭院里。

雨点子敲打在雨布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陆景辞就背手站在雨布的最边上，看着高墙外的一棵树。

这树孤零零，树叶早就掉光了，枝丫却向上升展着，瞧着竟像有一种不屈服的力量。

陆景辞心中一动，大步走出庭院。

近了，借着惨淡的灯笼光一看，她惊了。

这树树皮掉落的很严重，露出一轮又一轮的年轮，竟是棵老树。

头顶有伞遮过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来做什么？”

“我不能来吗？”

谢三爷声音里含了笑。

是苦笑。

“我其实心里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

“你不冷吗？”

陆景辞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个，一时怔愣住。

白清苡也没指望她能回答。

反正这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层神秘感，就像一个谜似的。

“这树是从前这宅子的主人留下来的，那人原先也是个大官，后来牵扯到一桩案子里，家里男丁被杀了头，女子则进了教坊司。”

他接着又道：“我们住进来后，人人都说这树晦气，要砍了它，我父亲不同意，说正好可以给他提个醒。”

陆景辞扭头看着他。

白清苡一挑眉，笑道：“我老爹不是什么坏人，当初他那么对你，也是为着谢家。我家老祖宗虽然精于算计了些，但人还是好的。”

“你说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白清苡觉得自己肺部生出一股气。

好吧！

算我多事！

“三爷，三爷！”

白清苡见是谢总管，脸色陡然一沉：“是不是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睁眼了。”

“睁眼了？”白清苡顿时紧张起来。

“裴太医说，说是回光返照。”

“陆景辞！”

白清苡急得声音都吪了，“怎么办？”

陆景辞指着面前的老树，所答非所问。

“你不觉得这树很像晏行吗？”

白清苡：“……”

谢总管：“……”

“经历了换主，早八百年就该枯死了，偏偏还活着。”

不卑不亢，不争不抢，活得比谁都积极向上。

陆景辞眼中射出两道锋利的光，低低嗥了一声，“命运是什么，滚边上去！”

说罢，她袖子一甩，走进了庭院。

谢总管一脑门子糊涂，“三爷，她在说什么？”

谢三爷：“她说让你滚边上去！”

谢总管：“……”

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着这么一个姑奶奶？

“对了三爷，老太太叫你去呢！”

白清苡没说话，抬手用力的按着自己的眉心。

从谢总管的角度，能看到他薄薄的嘴唇不住的颤抖。

“三爷，去吧，晚了可就……”

“你让老太太等等我。”

白清苡松了手，眼里突然冒出一股子煞气。

“她不会那么快走的，没听见陆景辞说吗，命运是什么，滚边上去！”

……

书房的门从里面拉开，谢道之走出来，他的面色如白日见鬼一样，惨白如纸。

他看向陆景辞，“香呢？”

陆景辞从包袱里拿出香，递到他手上。

无人看到，一旁白清苡的眼神落在那支香上，微微一眯。

包袱都湿透了，偏这香还是干的。

真是怪事。

谢道之走到祭祀台前，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信封，放在香炉旁。

更怪的事发生了。

上一秒还风大雨急的天空，下一秒突然风停雨歇。

天地间，寂静极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白清苡胆颤心惊地看了眼陆景辞，却意外的发现她的身子在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似的。

“陆景辞，你……”

黑沉沉的目光看过来，白清苡吓得把话咽了下去。

这时，谢道之撩袍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再起身时，他的背一下子佝偻起来，像是有千斤的重量，一齐向他压了过去。

而他自己却浑然不察，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痛苦。

白清苡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手心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就在这时，陆景辞大喝一声：“快点香！”

听到喝声，谢道之捏着香的手一顿，然后慢慢凑到烛火上。

他的手不停的在抖。

一息；

二息；

三息……

时间仿佛彻底被冻住了。

第三十八章盖棺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香头终于冒出了一点火星。

所有人提着的心，咯噔归位。

谢道之轻轻晃了晃，火灭，一缕轻M.L.Z.L.烟袅袅升起。

他把香插进香炉里，然后拿起边上的信封，往烛火上一凑。

“父亲？”

白清苡惊叫起来。

好好的怎么就把信烧了呢？

谢道之的背又往下佝偻一分，他看也没看儿子一眼，等那封信烧完，双腿一曲，跪倒在地，然后身子慢慢伏下。

五体投地，这是一个忏悔者的姿势。

说什么都是空白的。

他不自辩，不解释，不找任何理由和借口，只有深深地忏悔。

香，一点点燃烧。

隔着四十年冗长的岁月，隔着人间和地府，隔着两个男人各自的心结。

良久，谢道之哽咽开口。

“我错了。”

“您能原谅我吗？”

呼啦，院子里刮进一阵狂风，卷起满地的灰尘。

白清苡头一偏，赶紧闭上了眼睛。

陆景辞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香，只见那只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燃到了尽头。

最后一点香灰掉落在香炉里的时候，陆景辞听到“咯嗒”一记响声。

那是棺材合上的声音！

紧绷了两个月的疲倦，渗透到每一寸骨骼血脉，她长长的松出一口气的同时，一头栽了下去。

“陆景辞？”

白清苡一颗心迅猛下沉。

……

陆景辞其实是有知觉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那个谢纨绔打横抱起，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然后到一处院子。

那人将她放在床上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没胸没屁股，轻得跟什么似的，这也能算女人？”

要你管！

陆景辞真想跳起来抽他两嘴巴，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一具没法说话，没法活动的僵尸。

过了一会，传来脚步声，屋子有人进来。

那人三指落在她手腕上，沉吟好久。

陆景辞还没等他说出最后的诊断，就感觉自己悠悠荡荡到飘到一处院子。

院子很大，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围墙里海棠花开得艳极了。

有人摘下一朵，强行按着她的头插上去。

“啧，真好看！”

“拿走，姑娘才带花，我是小子，我不要戴。”

“你怎么知道你是小子？”

“娘说的，姑娘爱哭，小子调皮，我不爱哭，不是小子是什么？”

“你还不爱哭？哈哈哈哈！”

“你笑话我！”

她气了，一跺脚：“我告诉爹娘去！”

“你要敢告诉，回头再哭鼻子，别指望我哄你！”

“哼，谁要你哄！”

她跑开了，去找爹娘，可怎么也跑不出那片海棠林，跟鬼打墙似的。

再回头，那人也不见了。

突然，烈火熊熊燃起，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天地在裂开，一只鬼手伸出来，把她拼命地往后拖，往后拖……

陆景辞用力呼喊，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只觉得身体不停的往下坠，往下坠。

坠入不见天日的地狱！

“裴叔，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