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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渊脸上依旧带着笑，声音却冷了下去：“可我我思来想去，脑中却全然记不清你的模样，究竟是我记不清了，还是你让我看不清了？”
宁婉眼睫一颤，脸上的笑褪了下去，化为了一声自我嘲弄：“宫门之深，若我还是当年的宁婉早就死了，我只是想活着，这也是错？”
“呵。”程渊嘲讽一笑，修长的手指轻勾起宁婉腕间的红绳，“可这宫门不是你自己要进来的吗？”
宁婉目光一窒，匆忙收回手。
程渊道：“比起宁婉，你恐怕更愿我教你一声皇嫂吧。”
他起身行了礼：“本王不打扰皇嫂休养，告退。”
毕恭毕敬，毫无逾矩。
宁婉侧身将脸藏于黑暗之中，手捂着红绳，始终没再说话。
只是一滴泪轻轻的落下，在红绳之上溅开了一朵花。
马车从皇宫驶出。
程渊看着往日栖婉所坐的位子，不觉红了眼眶。
栖婉曾说让他去寻一个有心之人，其实有心之人一直就在他身边，可他却从未在意。
如今，她也不在了。
就连尸骨，也不曾留给他。
程渊抿着唇，胸口闷痛的难以喘息。
突然，马车颠颇一瞬，紧急停了下来。
程渊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答道：“车前有个和尚挡路。”
程渊面色阴沉的掀开车帘，只见住持身披袈裟立于车前，看向他的目光无悲无喜。
“阿弥陀佛，栖婉施主生前曾在鸿音寺为王爷留有一物。”
“请同老衲一同前往取回。”
                第14章
人活于世，总有欲望，总有诉求。
鸿音寺香火不断，延绵不绝，来往香客皆有所求。
程渊跟随住持往寺内走去，穿过人群渐渐往偏殿去。
住持站在殿外：“栖婉为王爷留的东西就在此处，王爷请自行取回吧。”
程渊茫然的往里走去，殿内冷清无人，只有一尊观音像立在其中。
观音垂眸，怜悯众生。

底下摆着他最熟悉的长明灯。

程渊脚步一顿，他窒息般的数去。
十四盏，栖婉来王府，正好十四年。
灯芯缓缓燃烧，发出微弱的火光。
住持轻声道：“凡尘未了，七日回魂，如今魂消，不知栖婉施主执念可了？”
程渊心口微窒。
栖婉的执念……
他突然想起栖婉回来后，数着日子去看天光。
程渊只觉身体像是裂开了一般，在这一刹那几乎痛的喘不过气。
明明是他答应的，可最终却失约了。
所以才她带着执念回来，却带着遗憾离开。
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不去？
程渊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是因为他生气了，他生气栖婉轻易的答应了鬼医的要求，连一点挣扎都没有。
可明明是他先不要她的。
御花园中栖婉的脸清晰可见，她问：“王爷，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却什么也没有回答，徒留她一人带着痛苦，带着遗憾永远的消失了。
程渊心脏抽痛着，身体骤然冷了下去。
他失力般跪在了观音像前，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长明灯上升起缕缕青烟，油已尽，灯芯枯，火光消散，落下了点点残灰。
住持看着程渊佝偻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
灯已尽，人亦散。
只是一场盛世的繁华梦，终究还是消逝在滚滚红尘之中。
不知不觉过了半月。
栖婉将草药滋养的书已背熟，每日浇灌，倒也清闲。
只是言珩终日不在谷内，毒谷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所幸她如今已是鬼魂，不必食人间五谷，生活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寂寥了些。
寒潭中倒是有一个“人”，可栖婉却不敢多去，每日浇灌了寒莲后，便匆匆出来了，不敢多留。
并不是怕尸体，而是她每次见到那人，就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又是寻常的一天。
栖婉浇灌完药草后，在池边数着日子：“三月七，已经到了程渊成婚的日子了。”
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眼底尽是化不开的难过。
忽觉心中有些堵塞。
明明已经要放下了，为何还要想起？为何还会难过？
一滴晨露从柳叶滑落滴入水中，荡开了一层层涟漪，倒影蓦然被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