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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雪知道王汉阳的意思，也知道韩辰的意思。他们说的其实是一件事情——

　　以后……的确，祁雪没有太久的“以后”了。

　　他们都没有恶意，只是希望张以安和祁雪的事情能够快一点成。可是，他俩才刚恋爱啊，这怎么可能……

　　张以安依然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听他们这一番争执，没有指责任何一个人，倒是含蓄地看了祁雪一眼。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吗？

　　结婚，曾经一个听起来多么遥远的词汇，怎么现在就被拉近到眼前了？

　　且不说结婚，只说“以后”吧，这个“以后”，祁雪是真想过的。

　　是，她还有什么以后啊？往后她没了，他们这些人却还在，他们还有以后，还会继续自己的生活。到那个时候，张以安会在哪里？还会跟他们在一起吗？他们都会记得祁雪吗？

　　张以安的身边，会有另外一个女生吗？

　　一想到这些，祁雪便心情黯淡，充满悲伤和不舍。

　　她一时无言，表情也低沉下去。看她这样子，其他人又是狠狠瞪了韩辰好几眼。韩辰自知出错，赶紧低头，都不敢抬眼看人。

　　沉默了好片刻，是祁雪自己主动开口：“然后我离开了，张以安也毕业了，你们大伙儿，还会在一起吗？”

　　众人一时之间不敢说话。看看祁雪，又看看张以安，纷纷沉默。

　　好半会儿，终是王汉阳开口道：“学姐，说这个做什么？韩辰他小子傻，不会说话，你别多心。”

　　祁雪摇头：“不，我是认真的。他说的不错，大家心里都有数，我自己心里也有数。我会想大家的，不管你们想不想我。”

　　“想，怎么不想！”韩辰着急起来。“你有时候不来，我们都想！”

　　祁雪被他逗笑了，心情明亮了一些。旋即说：“我说这话是认真的。我希望我死了以后，大家在这个群里还能多多说话，还能像现在这样团结开心。你们都得平平安安活着，你们平平安安活着，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一个角落，有人会时不时的谈到我、想到我。那样我也开心……”

　　她说得太悲了，张以安忍受不了，立即微笑着打断她：“什么死不死的？净说些吓人话，往后的事情，想他那么多做什么？”

　　祁雪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说，大家要平安。我希望大家平安，就是……就是……”

　　她叹了口气。

　　众人困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其实，祁雪这些天都在琢磨这事儿——上次跟十二中的人大战，虽然赢了一场，但终究后怕。还给她爸训了好一顿。她心里自那以后一直存着个念头：不能这样了。

　　她不能这样，他们也不能。混混，什么混混，都是一些毫不必要的好勇斗狠，消磨着荒唐而残酷的青春。

　　祁雪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说，我跟我爸说一声吧，让他们加强这边的治安，让他们加强对十二中那些人的打击。然后大家就不要这样过日子了。”

　　他们明白过来，祁雪是怕她跟张以安都离开学校后，王汉阳他们人手少了，跟十二中那边周旋不了。

　　于是想用警察的力量彻底解决这条巷子的纠纷，让王汉阳他们再也不必在这街头冒险。

　　但是，他们当然拒绝如此。

　　王汉阳说：“不，我们觉得这样挺好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而且，十二中的人已经跟咱结下梁子，就不是这巷子的问题了。但学姐你不必担心，他们那帮家伙动不了我们。”

　　张以安看着祁雪，感知着她的感伤。也说：“那都是往后的事，你别想太多。日子还长呢，哪有那么快。”

　　祁雪笑着摇头：“我今天早上又流鼻血了。这是预兆，这是信号。脑子里的那颗小芸豆……”

　　众人一听，都瞬间紧张起来。张以安也在椅子上坐直，轻轻抓过她的手来。

　　“不会那么糟糕的。可能只是这些天变热，你有点上火。至于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一定会有奇迹出现。”

　　奇迹……祁雪在心里反复念叨这个词。书读得₱₥越多，越知道事理，反倒越不相信这个。

　　“当然会有奇迹，”张以安像是看明白了她的心思，说：“要是没有奇迹，人间得多无聊。长城、金字塔、大斗兽场，这些都是奇迹。放心吧，生活不会让你无聊的。“

　　祁雪听完心里只一阵复杂，眼泪就那样莫名地流了出来。

　　她只说了两个字：“骗子。”

　　她这一下把其他人都给吓得不敢吭声。

　　骗子，再美好的谎言也只是谎言。再善意的骗子也只是骗子。

　　祁雪不是第一次哭。

　　这段时间她真没少偷偷抹泪。说不清来由，也没有什么具体缘故。大概只是一种对人生的无力。

　　而且，她白天越是开心，越是热爱身边这些朋友，夜晚，她就越是失落，越是害怕。

　　她害怕这种日子会倏忽而逝，会戛然而止。所有的欢乐都会在转瞬之间消亡。

　　张以安心疼地捏着她的手。众人一片沉默。

　　“你压力太大了，”张以安说，“其实大家都这样，这很正常。我们都懂。”

　　“不，你不懂。”祁雪悲伤，还带着几分怄气：“你怎么可能明白，你健健康康的，好得很……”

　　“不，我真的明白，我非常明白。相信我……”

　　他哄了好片刻，祁雪情绪宣泄之后，才渐渐觉得羞惭。抹去眼泪。张以安主动给她解开书包，从里面拿出各种书和本子来。

　　“别想太多了，你就当那个小芸豆不存在好了。来，做你擅长的事，一个人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最有利于排解心情了。高考只剩下一个月了，学习是一天，不学也是一天。对于我们学生来说，高考也是人生的必修，错过了也是人生遗憾。所以，我们都别给人生留遗憾吧。”

　　祁雪听着他的劝慰，看着那一堆一堆的作业，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的确，高考是她人生的必修。错过了，会不会后悔？

　　可是，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认真写过作业了。尤其是数学。

　　现在摊在她面前最上面的一张，就是今天发下来的数学卷，也是作业。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数学越来越难，难到李小茜连选择题全填 c 都懒得填了。因为有一回她全填 c，居然得了零蛋！

　　祁雪看着眼前这卷子，那些数字，那些符号，一团乱麻般涌入她的眼睛，钻入她的脑海。

　　她尝试了片刻，发现自己还是沉不下心，理不清头绪。

　　烦闷地解了两道题，心绪越来越不宁。她索性放了笔，独自出去喘喘气。在小巷，在小街，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好久，回来时，她的书包已经被收拾好了。

　　原来今晚这家小饭点生意挺不错，前面坐不下，人都坐到后面来了。

　　他们就给祁雪收拾了书包，正等她回来。她一回，张以安便将书包给她。然后，几个人的背景在落寞的夕阳之下，各自散去。

40 他有太多秘密

　　祁雪的情绪，的确越来越不稳定。

　　她可以突然兴奋好一阵子，然后又一动不动地发呆上大半天。情绪起起伏伏，时间总是麻木地眨眼就过。

　　原来，死到临头，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是要去完成未完之事的急切，也不是彻底的躺平，而是在激动与麻木之间来回切换。整个人就像在渴死和溺死之间徘徊。

　　有时候，她真的不想死。

　　有时候，她又很想快速地结束这一切。

　　当晚，那些作业她终究没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之她一坐在书桌前，左边的脑袋就开始不自觉地疼痛。

　　第二天到学校，她感觉到难以言说的疲惫。

　　她今天来得早，距离上课还有半个钟头，这是收作业或者说最后补作业的时间。李小茜一看她来到，便急匆匆道：“哎，祁雪，昨天的数学卷，快！快给我抄抄！我都已经吃一回零蛋了，这次要是再吃，我自己也脸上无光啊。你写了没有？你不会又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