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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衍被抬回了东宫。
他躺靠在床上，喝完一大碗黑乎乎的药，吩咐沈卓去刑部协助查案。
沈卓收到这个任务，很是激动：“殿下这是要参与执政了？”
墨衍扫他一眼，面色沉静而冷淡：“少问多做。”
沈卓立刻收敛激动的情绪，低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躬身一拜，匆匆退出了泽恩殿。
殿外，皇后的凤辇落下来。
沈卓跟着东宫的宫人们一起磕头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陶乐纯微微一笑，抬了下手：“平身吧。太子如何？”
她是对着沈卓问的。
沈卓回道：“刚喝了药，看着气色好些了。”
陶乐纯点头一笑：“那就好。”
随后，在贴身宫女绿枝的搀扶下，迈步进去了。
殿里伺候的宫人们也是纷纷跪下齐呼：“皇后娘娘金安。”
陶乐纯摆摆手，直奔墨衍而去。
有眼力见的太监早早搬来了椅子、递上了茶水。
陶乐纯坐下来，没有接茶水，而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墨衍，这种专注透着一股审视的犀利。她怎么能不犀利呢？以为是个看破红尘的天上来客，没想到抛开那层面具，内里也是个利欲熏心的世俗之徒。也是，老墨家的种儿怎么可能真的淡泊名利、无欲无求？
想着，她便笑了，笑里有些讽刺：“太子感觉如何？听到你受伤，本宫真是吓坏了。”
这话就是场面话，墨衍非她所生，也非她所养，哪里会牵动她的情绪？
墨衍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便配合着虚伪地说：“是孩儿不孝了。不过，孩儿挺好的，皇后无需挂念。”
陶乐纯点点头，环视一圈，没瞧到想见的人，便直接问了：“姬小卿呢？你真把她送给敬王了？”
她此行一是看望太子伤情，二便是为着姬小卿而来。
多好的美人儿，说送人就送人了？她还想着看他破戒呢。不过，都为人家挡箭了，应也算破戒了吧？
墨衍看出皇后对姬小卿兴趣浓厚，不，应该说所有人都对姬小卿兴趣浓厚，只要她在他身边，永远躲不开是非。他送她离开是再正确不过的。但为什么一想到她，心就痛了？
他忍下那股心痛，伪装平静：“姬小卿两次私逃，本该杖毙，也是她命好，敬王看上了她，主动讨要，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也就成人之美了。”
陶乐纯听着这个理由，忍下翻白眼的冲动，笑道：“太子倒是大度。”
大度的墨衍听出皇后言语里的讽刺，心里燥火莫名旺盛：皇后到底想说什么？笑他懦弱，留不住想要的女人吗？
陶乐纯不知墨衍心里的想法，倏然叹气道：“唉，可惜了，那般美人，本宫还以为是个有造化的。”
墨衍强压着燥火，回道：“她能跟着敬王，也是有造化的。”
陶乐纯听了，顿了一会，深深瞧他一眼，含笑点了头：“也许吧。”
她保持旁观者的心态，没再多说，让他好好养伤，便起身离开了。
墨衍在她离开后，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间，伤口又渗了血。
晚些时候，宫人来送晚膳，也没胃口，几乎没怎么动筷。
当宫人多劝两句，他耐心大减，一个没忍住，就摔了碗筷，吓得那宫人差点厥过去。

总之，东宫上下蒙着一层阴云，宫人们也彻底知道太子是多难伺候了。

相比墨衍的烦躁厌食，姬小卿的胃口是很好的，晚上吃了两碗米饭，啃了两个大鸡腿，还喝了一碗鱼汤，如果腰臀不痛，还能睡得很好。
可她腰臀太痛了，加上趴伏的姿态，胸脯也压得疼，还有些呼吸不顺，这让她晚上没睡好，几次醒来，都在心里痛骂：墨衍，我诅咒你英年早逝、不得善终！
墨衍做了个噩梦。
梦里姬小卿带着一身鲜血扑到他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颈，眼泪婆娑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虐杀我？我好痛啊！墨衍，我好痛啊！墨衍，我恨死你了！”
他从噩梦里醒来，头痛、胸痛、伤口痛，浑身都痛。
“来、来人、来人——”
他趴到床头，撩开床幔，有气无力地叫人。
守夜的宫女是香玉，一听到太子叫人，忙奔过去，小心翼翼地询问：“太子、太子殿下，您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是要喝水吗？”
墨衍点了头，没一会，香玉端了一杯茶水过来。
茶水有些热，还飘着烟。
他吹了两下，实在太渴，也顾不得烫，就喝了下去。
这一喝，就烫得闷哼，连杯子也拿不稳了。
杯子是精致的青瓷，落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香玉觉得自己也要像杯子一样脑袋搬家、四分五裂了，直吓得面色发白，跪地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墨衍没有治她的罪，而是说：“听说之前是你在照顾她。”
这话题转的太快了。
香玉是懵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姬小卿：“啊？她？谁？”
墨衍见她一脸蠢样，顿时没有说下去的心情了。他不该提她，夜晚总是让人软弱。他挥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倒回床上，继续睡了。
可怎么睡得着呢？
他的身体像是着了火，烧得他口干舌燥，痛不欲生。
他知道他的伤口感染了，引发了高热，但不想叫御医。
他近乎自虐地想：他为她受了两箭，能不能抵过那一场杖责？
“不要恨我……”
他烧得意识不清，言语混乱：“我不想伤你的，可你是他的人，你骗我，你又想逃跑，罢了，还是恨我吧，只要你别忘了我……”
这是一个很多人难眠的夜晚。
东宫太子伤口感染，高热不退，呕血不止，几近濒危。
消息传到敬王府时，墨惩正在慰问姬小卿的伤情。
姬小卿趴在枕头上，津津有味地啃着包子，一边吃，一边说：“痛啊！怎么不痛？可痛了！火烧火燎的，难受死了！”
墨惩看她难受也没影响食欲，就觉得她很有意思，忍不住露出了宠溺意味的笑容。
姬小卿对上他宠溺的笑容，心里小鹿乱撞，面上也害羞了，红着脸，支吾着：“我、我这是化悲痛为食欲！对，化悲痛为食欲！转移注意力！”
墨惩笑得更宠溺了：“好。那你还想吃什么？我等下要出去，回来给你带。”
姬小卿一听，两眼直放光：“糖葫芦吧。两串。不，三串吧。至于其他的，我对美食没研究，王爷随便带点就行，我不挑的。”
墨惩应下了，起身正要走，就见肖霖急匆匆进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