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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如何人还活着，八王爷何必还怪我？

我也没说还要将小鬼的命数扭转回来和青相争这幅身子。”

如今人还活着。

好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将那些年这和尚做过的错事都揽尽。

孟择言恍若未闻，径自打出一掌。

和尚见状知道不能强接，虚晃一招避开，运了轻功朝宫外逃去。

“不追了。”

孟择言刚走了两步，身后响起唐欢轻轻的声音。

他步子一滞，手中一松那把剑掉落在地上，而孟择言回过神，大步转头回去。

到了唐欢近前，他便凑着灯光看见她苍白的脸色。

心中狠狠一疼，像是被什么揪着一般，他少见唐欢这般样子，一时无措又心疼。

千算万算，未曾想事实如此荒谬。

只因当时和尚不忍“生灵”身死，便瞒下真相骗了颜国公，扔了一个自有贵人相助不会轻易死的人，把另一个“小鬼”好端端地在山中养了二十年。

又因为这二十年相处出了感情，他不忍小鬼死，宁愿枉顾命数再寻办法，还要怪怼地问唐欢。

你为何要回来。

唐欢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刚抬眼看孟择言，忽然身上一暖，她被孟择言揽进怀里。

“不是你的错。”

纵然知晓这句话在当下如此苍白无力，孟择言仍是说了。

他实在太了解唐欢，她本就不曾完全放下当时的事，老和尚的一句话，自然又能让她惶然许久，甚至在心中自我怀疑。

唐欢呆愣了片刻，眨了眨眼，有泪顺着眼尾滴落下来。

她说。

“不是我的错，为何他们都怪我。”

为何被放弃的总要是我。

和尚口口声声说自己帮扶弱者，说她凤命之人必有贵人相助，可那时尚且在襁褓中的她，何尝不是弱者。

她未曾做错一件事，偏生被小鬼选中夺了身子，偏生被和尚助纣为虐九死一生颠沛流离。

孟择言气息不稳地抱住她，用力极大，似勒的她整个人都有些疼，才缓缓松了力，一只手伸下去与她十指相扣，将微薄的热意传递到她手心。

“我不放弃你，唐欢。”

于此时而言，再不会有什么话比这一句更重要了。

她并非强求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要一个因缘结果，而是在此时害怕自己抓不住手中仍有的东西。

两相选择里，她似乎始终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唐欢僵硬地动了动手指，似添了些力道回握他。

“是他们的错，我改日……改日就把他们全都杀了，好不好。”

孟择言嗓音略哑，额头相抵，他竟有些害怕看到唐欢眼中的脆弱与眼泪。

他承受不住的，端是看见她受些委屈，就总为她愤然与心疼。

如亲情家世，本身是她唾手可得之物，如今却成了心头的魔障，似乎得不到，又释怀不了，挣脱不开的枷锁。

唐欢未语，二人离得只有鼻息之间的距离，她只看着孟择言，觉得眼眶有些热。

她说。

“那要是有一天，你也放弃我了呢。”

“不会。”

孟择言毫不犹豫地说。

她却固执地又问。

“本身就有的都能因为一句话而被丢弃，若是有一天，你我也如此……”

“你会主动放开我吗？

就如此时，你会放开这只手吗？”

孟择言忽然打断她的话，将二人交握的手举到她面前。

两只手如出一辙的好看，一修长一白嫩，交握在一起的力道极重。

她对上孟择言的眼，恍惚了片刻，说。

“不会。”

非但不会，她似乎更加重了力道，要确认此刻的真实一般，紧紧扣着他的手。

孟择言便说。

“那我也不会。

除非你主动松手，唐欢。”

他语气极轻，偏偏又带着少有的郑重与笃定。

唐欢另一只手一凉，他塞过来一把匕首。

下一瞬，听得他在暗色里说。

“如果有一天我会，你也杀我。”

她听了话回神，慌张地松了匕首去捂他的嘴。

“没有这么严重……”

她生性习惯了被放弃，若是有一天如此时也被放弃，她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

可孟择言却固执地说。

“有。

人要多为自己想一想，宁教我负天下人。

唐欢，你也要学着心狠些。”

他在教她，用自己曾走过的路，和那些年的坎坷教她，教她心狠一些，教她如何不受到伤害。

他会护好她，但孟择言希望，她也会护好自己。

屋内的灯盏不知何时熄灭了，半空的月顺着窗棂洒进来，只在窗边映出一对交颈抱在一起的人。

她忽然低头蹭了蹭孟择言的脖颈，哽咽着声音说。

“八皇叔，我只有你了。”

第253章八皇叔其人像冬日最后的残雪

孟择言更将她抱紧，爱怜地顺着额头吻她。

良久之后，他低低说。

“我也只有你。”

他把手攥的更紧，直至将唐欢僵硬的手指都暖热，在秋日的凉风里，离开大殿将她抱回去。

她窝在孟择言怀里，几乎是少有的安静，除了气息有些不稳之外，孟择言甚至都要以为她睡了过去。

但他想给唐欢一点安静的时候，便只抱着她，一路未语。

直至走回行宫，她稍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抬头去看孟择言。

昏黄的宫灯下映着他如玉温和的眉眼，她怔怔地看了片刻，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西域京都外有一家酒楼，酿的酒极好喝，等明日过了宫宴，你陪我去。”

孟择言应声。

“好。”

“还有玉满楼的南菱锦，五年前我来的时候就看中了，这次也要买回去。”

“好。

买回去让上京的绣娘给你做衣裙。”

“做嫁妆不好吗？”

她轻轻地问。

孟择言怔愣一下，一双眼里顿时浮出几分不确信与惊喜。

“你是说……”

“要用最好的南菱锦做嫁衣。”

她仿佛自顾自说着，孟择言将她抱到床榻边，蹲下身子看她。

“好，用最好的。”

“我要穿你做的。”她低下头，与孟择言仰着的视线对上。

孟择言事事回应地道。

“那我回去就学。”

锦绣织锻这些东西他不曾涉及，但总归难不到哪里去。

若唐欢想要，他亦能一一学过。

她这才轻轻笑了一声，萦绕在眉宇间一晚上愁绪似乎散开，她主动揽了孟择言，窝在他脖颈处说。

“骗你的。”

他本身就这样忙，她怎么还舍得让他去做这些琐事。

孟择言任她抱着，听了不见气恼。

“我是认真的。”

唐欢顿时更眉开眼笑起来，连语气都轻松了些，喊着他抱住自己到了窗棂边，她坐在窗台之上，指着半空的月亮说。

“西域的月亮比不得大昭好看。”

其实都是一轮圆月挂在半空，本没有什么非要争执的好坏。

可唐欢来了西域，脑中便总想起，当时被虞徵困在西郊别院。

昏暗无光的屋子里，只有头顶一小处的窗子透出点亮。

她不想见虞徵，又因为身上的毒实在折磨人，白日里总是睡着，到了晚间醒来，就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四下静谧无声，一遍遍地看过天边的残月。

从来没有丝毫变化。

看得多了，自然倦了，心中的懒怠与厌倦生到一处，逃出去之后见大昭总觉得什么都好，她只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要回西域。

再也不要遇见虞徵。

孟择言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认真地看她指的方向，顺着她的话应。

“的确比不得大昭的好。”

唐欢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地看他。

“八皇叔，你怎么这样好。”

明知道她在胡说，还偏偏陪着她闹。

“我既这样好，你多留一留，也陪陪我。”

孟择言到底是害怕她对方才的话上了心，知晓她心中漂浮不定的感觉，便总想着多给她一点安稳的感觉。

也让她知道，如果真有什么横在他们二人中间，那该担心被丢下的人从不会是她。

是他在依赖唐欢。

听得出他话中意思，唐欢稍稍怔愣了一下，忽然低下头，勾了他的脖子吻过去。

她坐在窗台边，身后是半空悬着的明月，清然的光辉洒在她身上，渡过几分清冷，又被她此时眉间的融融笑意化开。

孟择言一手半揽着她腰间，害怕她跌下去，一边扣了她的下颌回吻。

这并不是个掺杂欲念的吻，仿佛更像是还未在一起时，乞巧节他拐了人去姻缘树下系姻缘线，又在酒楼里她喝醉了酒，他背着她走过长街，于夜色隐藏下，偷偷落在额间的那个吻。

珍而重之。

她贴近在孟择言胸膛，听见他胸口稳健的心跳声，与她的合成一拍。

心中逐渐被欢喜和融融暖意淹没。

她想，八皇叔其人，如昆仑山美玉一般清然不近的外表，实则化开像冬日里最后的残雪。

雪落尽了是什么？

是春日里的一场风。

她轻轻笑了一声，窝在孟择言胸口，又被他从窗棂边抱回去。

“很晚了，早些睡吧。”孟择言轻轻吻在她眉心，脱了外袍与她一同躺上去。

于是唐欢闭上眼，第一次在西域沉暗的皇城中，睡了一个没有噩梦的觉。

至第二日醒来，已经过了巳时。

孟择言刚接过虞菏送来的帖子，回头便见她坐了起来，还带着点惺忪的睡意，呆呆地看他。

他顿时忍俊不禁，将帖子搁在桌案前，才走过去，便被她抱住了腰身。

“瞧瞧几时了，还睡呢？”

唐欢瞥过去一眼，不满地道。

“还没到接风宴的时辰，你倒急着去了。”

急自然是不急，孟择言扬了扬眉，拿过一旁的外袍给她披上。

“料想西域的东西你吃不惯，我早早让人出去，在城东的迁客居里买了些点心与粥，是你爱吃的，快些起来。”

一听他让人跑了城东去买早膳，唐欢眼神一亮，穿了衣裙走下去，婢女将早膳摆好。

“你还知道西域皇城有迁客居？”

孟择言跟着一同走过来落座。

“我既然来过西域，自然是知道的。”

因为什么才来的西域他倒没再说下去，二人一同用了早膳，没等一会，虞菏便着人来请了。

西域的宫人在外面等了又等，近小半个时辰后，二人才从宫里出来。

虽然是接风宴，到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