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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在建州城留守的兵力不多，南泠月很快攻破了城门。

可当推开城门那一刻，她瞳孔骤然紧缩。

放眼望去，整条道路堆满了百姓尸体，鲜红的血犹如溪流，慢慢淌过脚下……

敌军屠城，城内早已没有一个活着的百姓！

面对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南泠月想起京城等待回家的女童，还有即将与林婉蓉成亲的俞斐。

她握紧剑，哑声开口：“众将士听令，我南泠月起誓，不破倭寇，永不还京！”

话落，将士们单膝下跪，齐声高回。

“我等誓死追随晏将军，不破倭寇，永不还京！”

======第10章======

转眼间，暮春四月。

李公公一如既往地将南泠月在宫内安好的消息送进将军府。

只是这次又说太后要多留南泠月些日子，连同婚事也下令延期。

待李公公回宫时，俞斐终是忍不住开口：“望公公与姝宁说一声，让她早些回来，别扰了太后安宁。”

李公公迟疑了瞬后才点点头。

出了将军府，李公公回头看着府门上御赐的“精忠报国”四字牌匾，摇头叹息。

天色阴沉，不一会儿下起了细雨。

俞斐眉头深锁立在檐下，说不清的感受萦绕在心，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罢了，若南泠月不想嫁，自己便等她回来，好好商量……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建州城。

背负刀伤的南泠月握着沾满敌军血的剑，带领剩余的将士在城下厮杀。

血肉横飞间，心口撕裂般的剧痛也开始销蚀南泠月仅剩的力气，夹杂着血腥味的风犹如冰霜扫过她战损的盔甲。

谁也没想到，这次倭寇重卷，竟还联合了南洋海匪！

二十万人对五万，但将士们却没有丝毫胆怯！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南泠月看着剑上被敌人的血覆盖的诗句，目光坚毅。

爹，今日女儿必不坠我晏家威名！

她死死咽下满口腥甜：“先锋听令！”

先锋砍倒一个敌人：“属下在！”

南泠月一字一喘：“你带领余下将士撤退到城中，闭城防守等待援军！”

先锋怔了瞬，却回身继续击退敌兵，嘶声高喊：“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犹如军鼓般的呼喊震响天际，刀光剑影中，没有一个人撤退。

南泠月握着剑的手颤了颤，只觉胸腔有团火，烧的她眼眶生疼：“本将命令你们撤退！”

话音刚落，数十支敌箭带着疾风朝南泠月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先锋与几个副将冲到南泠月面前，以血肉之躯挡在她面前！

滚烫的血溅在南泠月脸上，灼烧感瞬间袭入心脏。1

先锋与副将们身负数箭，缓缓转身望着南泠月：“我等无能，不能……再保护将军……”

说着，他们猛然将剑扎入脚背，剑锋刺穿骨血，深深立在黄土之中后才闭上眼。

南泠月似是已经忘记了疼痛，通红的眼睛深深铭刻着面前一张张坚毅的脸。

“有尔等忠将，上天岂会亡我家国！”

“将军！”

紫兰捂着伤，拼命杀到南泠月身边。

南泠月深吸口气，斩下自己一缕头发塞到她手中：“回京后，记得把它埋在我爹坟前。”

紫兰一怔，明白她要做什么，立刻握紧了手中剑：“奴婢早就说过，要回一起回，要死一起死！”

话音刚落，敌兵的刀便朝紫兰挥来。

南泠月奋力推开她，以剑抵挡：“你立刻回京请旨增兵！这是军令！撤！”

紫兰捏着手中的头发，咬牙应声：“是！”

仅剩的将士们跟着南泠月，为紫兰开出一条甬道，看着她远去，而他们一个个倒下，手中依旧紧握着刀枪。

南泠月每一次挥剑都越来越吃力，四肢也随着鲜血的流失越渐冰凉。

“跪下！跪下！”

不知何时，周围只剩下敌兵的叫嚣。

南泠月喘着气，猩红的双眼扫过逼近的敌人，冷凝的目光中只有睥睨尘土的高傲。

突然，几支箭穿过先锋的遗体，刺进南泠月的胸口。

南泠月踉跄站稳，握紧剑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先锋他们一般刺入脚背，迎风挺直背脊。

她眼眸逐渐涣散，只留下一句铿锵余音：“晏家后人，宁死不跪！”

……

“轰隆！”

京城的夜空几道响雷划过，睡梦中的俞斐惊坐而起。

不等他反应，胸膛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

这种痛就像铁水熔着骨血，连心脏的跳动都带着窒息的抽离感。

俞斐揪着衣襟大口喘息，额间脖颈青筋凸起。

好半晌，他才缓和过来，看着窗外漆黑夜色中，一颗突然坠落的流星出了神。

天色刚亮。

俞斐一如既往出府准备去军机处处理军务，可刚出府门，一道急促地马蹄声渐渐靠近。

他抬头看去，竟见身着戎装的紫兰策马而来。

她几乎是摔着下马，脸上干涸的血和污泥盖住了她苍白的脸。

“将军……快，快去救小姐……”

俞斐眸光一紧：“你说什么？”

紫兰强忍浑身疼痛，字字泣血：“两月前，小姐进宫请缨出战，但前些日子被敌军偷袭，困于城中……”

“胡闹！”

俞斐震怒一声，言语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不安。

他怎么也没想到南泠月居然胆大到领军征战，沙场刀剑无眼，若是出了什么事……

俞斐不敢再想，跃上马后奔向皇宫。

当晚。

俞斐带领三十万援军全速南下，奔赴建州。

他紧握着剑柄，摩挲着似是想找到一丝安心，可心口那空荡的一角还是疼痛难忍。

俞斐望着远方，眼神渐深。

“建州城危在旦夕，全军全速前进，支援建州！”

姝宁，等着我！

三日后。

几乎不眠不休的三十万大军赶到建州城，然而这里什么没了。

没有敌军，亦没有晏家军，尸横遍野，荒凉的如同乱葬岗。

“将，将军……”

这时，紫兰噗通一声跪下，通红的双眼怔望着不远处如松柏屹立不倒的人。

俞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呼吸陡然一滞，连同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凝结。

城门下，站立一个着身中数箭、穿着银白盔甲的熟悉身影。

微风吹来，掀起那人垂落的黑发，一张不屈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俞斐瞳孔骤然一紧。

那是……南泠月！

======第11章======

正值春日，俞斐却觉每一缕风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他站了很久，才艰难地迈开双腿走向城门下那消瘦的人儿。

南泠月惨白的脸上满是干涸的血与污泥，她睁着无神的双眼，绷紧的唇似是在坚守身为将领的最后一丝骄傲。

俞斐艰难抬起手，犹如对待易碎物般触碰那张脸。

冰冷的触感像是烈火，烫的他掌心颤抖：“姝宁，我来了……”

沙哑的呼唤被风吹到南泠月的耳边，可她就像座石像，毫无反应。

几乎是瞬间，俞斐的心全然崩塌，懊悔、自责与悲痛如山将他压倒。

他双眼充血，将南泠月揽入怀中：“有哥哥在，哥哥带你回家……”

紫兰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目睹一切的将士们纷纷下跪，神情悲怆地凝着傲然不屈的女将军。

“噌”的一声，俞斐拔出刺在南泠月脚上的剑，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城内。

她好轻。

犹如天边的云，好像会在下一瞬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