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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小子，别以为毕业了我还怕你这个班长。”反应过来的唐西一把将宋潇月锁在胳膊里。

他没用力，宋潇月也不难受，却很会求救：“蒋颐雯，快管管他。”

这求救云淡风轻不慌不忙，还有些愉悦。

从沈培风的角度只能看见宋潇月背面，不知道他笑了没。

她数了数走过五桌后托盘里剩的毛巾，还有十八张，来得及，但动作不知不觉就快了些。

沈培风走到宋潇月隔壁桌时，唐西已经放开了宋潇月，和蒋颐雯脑袋凑脑袋商量着再选哪一个地方，宋潇月坐在一旁，和明显黏乎成一团的两人保持了一点距离，不插话，也没玩手机。

有点……孤零零的。

沈培风摇了摇头，将这ʝƨɢ想法甩出脑袋。人家明显和朋友关系很好，刚才拒绝的姿态也不是客气，不像勉强。

她自己孤零零还差不多。

再迈出脚，背影、侧面、终于换成了正面，脚下落稳了，沈培风后知后觉紧张起来，花了几秒钟思考她应该怎么称呼。

“……同学，请问需要毛巾吗？”

沈培风拿一块毛巾伸到桌子中央，看蒋颐雯，看唐西，唯一没看宋潇月，余光触到宋潇月宽松的到手肘长的T恤袖子就不多看了，头和身体都不动。

“这是擦衣服的，免费，用完走的时候放在吧台就好。”沈培风也意识到这样有些刻意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虽然也的确没有三百两，是她单方面自作多情罢了。

沈培风慢吞吞地犹豫要不要往旁边看一眼，手中突然空了，唐西率先道：“麻烦再给我们两张，谢谢。”

“……好的。”

那张被唐西给了蒋颐雯，沈培风再拿一张给唐西，又拿一张……给宋潇月。

这回光明正大看见了宋潇月正面。

宋潇月接过毛巾，下颌微动：“谢谢。”

“……不谢。”

手指。

沈培风感觉手指被宋潇月擦到了。

宋潇月手里的毛巾是墨蓝色，衬人，不用多看两眼就能看出他皮肤偏白，手指很长。

沈培风没有理由拖拖拉拉不走，只是走到下一桌时，余光留意到宋潇月擦头发的动作。

慢条斯理，细致，和旁边唐西的狂野派画风对比鲜明，然后又将毛巾盖在肩膀湿润的地方，连着衣服一起捏紧，吸一会儿水，松开，再换一面吸。

忽然，唐西神神秘秘揽住宋潇月肩膀咬耳朵，宋潇月听着，神色淡然，仿佛只是不值一提无关紧要的小事，却在沉默片刻后，漫不经心似的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和沈培风撞个正着。

2.雨停了

和两个月前一样。

不算莽撞、也不算委婉的一眼，计较起来有一点失礼，稀奇的是，双方都没有露出尴尬或不愉快的神情，反而毫无所觉似的放任发展。

发生的具体时间比现在稍早，下午三点左右，小雨，淅淅沥沥，空气潮湿，一吸鼻子全是水汽和草混着泥土的味道。

沈培风从家里出来时云就已经阴阴压下来了，但她依然没带伞，穿上鞋，两手空空出门。

然后乘公交，坐到终点站，下车是个不认识的地方。

雨已经下起来，地方又偏，街上人少，她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顺着路走，走了一段，头发湿了，一脸水，外套和裤子面料变润，黏黏地贴在皮肤上，不舒服，但她没管。

直到又看见一个公交站台，没人，她才像累了似的，过去借站台顶上狭窄的绿篷遮一遮。

沈培风兜里没纸，只有一个可有可无的手机。有纸她应该也不会用。她不嫌脏，直接实在地靠在了广告牌上，心里想，下一班来哪辆车，就坐哪辆。

跟稀里糊涂来到这里淋雨差不多。

沈培风用脚在地上碾了碾，想到一个词形容自己，漫无目的。

没有地方可回，也没有地方想去。

她看了眼旁边的公交线路图，这一站叫“青芙蓉路北”。没听过。

等了十分钟，仍然没公交车来，沈培风走到站台中间的坐凳上坐下，抬手抹了把脸，又揉眼睛，她不喜欢看东西是雾蒙蒙的感觉，不舒服。

“用这个擦好一点。”

沈培风已经揉完了，视线清晰，第一眼看见了小包卫生纸和指甲盖有月牙弯的大拇指，第二眼循着声源抬头，看见了一身黑白校服的宋潇月。

公交车没来，来了一个他。

沈培风没数宋潇月手伸了多少秒她才把纸接过来，只是当她把纸拿在手里说“谢谢”的时候，她觉得雨好像变小了。

“不谢。”宋潇月轻轻回了一句，然后转过头，结束这场意外漫长的对视，似乎没想再要沈培风把用剩的还回去，往右一步，离沈培风坐的地方大概三步、四步远，体贴地留足了空间。

沈培风盯着纸看了一会儿，抽了一张出来。

干燥柔软的触感贴在脸上，有股茶叶香。

沈培风慢慢擦干了头发、脸、脖子和一小截裸露在外的手臂，虽然衣服还是湿哒哒的，像从小到大那些一个接一个串起来的烦恼沉沉挂在身上，拼命想拉她下坠，但心似乎轻松地往上浮了浮。

沈培风扭头看宋潇月，又说：“谢谢。”

她坐着朝宋潇月那边挪了一点，伸手把纸递过去。她用了三张，还剩五张。

宋潇月偏头，身体也侧一半，看着沈培风说：“你用吧。我还有。”

带两包纸上学的男学生，第一次见。

沈培风又看他，校服整齐干净，手里拎着伞，不像她，一身狼狈。

她捏着纸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收回手，垂头看石板地面，再次道：“谢谢。”

宋潇月又转回去了，这次没回答。

沈培风没有朋友，多数时候是独处，很少和别人待在同一个地方，不交流，什么都不做，所以这会儿她应该感觉紧张不适的。但她没有。

从昨晚到现在大半天都没怎么打开过的手机这一刻派上了用场，沈培风拿出来解锁，手指在桌面上划过去一页，又划回来，点开微信，没人找她，又点开淘宝，没什么想买的，最后点开了日历，指甲轻轻点在屏幕上数，前天星期五，昨天星期六，今天星期天。

“明天星期一。”

温和清晰的男声突然响起，沈培风像被电了一下脖子，脑海里冒出透明的玻璃，又冒出薄脆的瓷片。她扭头看宋潇月，宋潇月目不斜视，没看她。

沈培风慢慢意识到什么，心里一紧，装作无事发生地扭回头，继续看地面，头垂得更低了。

真尴尬。

她没有看字跟着念的毛病，刚才是怎么了。而且声音应该很小，宋潇月竟然听见了，还接话。

雨似乎又小了一点。

沈培风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看起来没那么暗沉浑浊了，之前那点小插曲引起的冷场和她脸上的热气也随着嘈杂的雨声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忽然升起的安静、寂寞——和聊天欲。

沈培风抿了抿唇，目光从垂直虚虚上移一点，聚集在石阶下的的一滩积水上，细雨点交替震出圈圈波纹，杂乱，又秩序井然。

她手紧紧贴着大腿外侧，自言自语一般：“高中生今天也要上课吗？”

按理说没人会指望刚见面的陌生人会接话，虽然这个陌生人是个善良的好心人。但沈培风有种说不清的信任，宋潇月不会晾着她一个人尴尬。

宋潇月没让她失望：“嗯，正要返校。”他也没看沈培风。

沈培风心里忽然嘟噜嘟噜吹起一片泡泡，很想笑，这种冲动对她而言陌生又刺激，于是仗着没人看见，任由嘴角往上弯：“市一中的学生是不是成绩都很好啊？”

宋潇月身上的校服，她见过。当年初升高的时候，她为了激励自己，偷偷坐车去市一中门口逛了逛。样式不好看，但很吸引人。后来也在意料之中，她没考上。

市一中是容市最好的高中，是家长口中进去了就有希望改变人生改变命运的金灿灿的升学阶。

沈培风也做过靠学习解决一切困境的梦，不过她很清楚，梦只是梦，人和人不一样，家和家也不一样，再给她一年时间她也不一定能进市一中，就像再给她一年她也考不进对面的S大，只能进现在这所二本师范。

“好学校也有差生。进好学校，不代表成绩始终很好，差一点的学校，也不一定没有优秀的人。”

沈培风发现，宋潇月语速很特别，好像不会着急似的，不论是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