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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途中周丽华迷糊醒来，见他衣裳单薄坐在床旁，背影落寞，担忧问了几句，皆被谢允谦安抚搪塞过去了。

前厅灯火通明。

后园内，周丽华已经显怀，丫环正在小心给她揉着肩，见她一脸心事重重，不由道：“夫人今日是怎么了？”

铜镜映出一张心事重重的脸，周丽华犹豫着叹息，摇头不语。

丫环福喜是周家的陪嫁丫环，自小便跟在周丽华身边服侍，善解人意捏着肩，说：“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有事可不能憋在心里，对身子可不好。”

周丽华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福喜，你看这位陆姑娘，如何？”

福喜道：“夫人是说林卿陆姑娘吗？”

周丽华点头。

福喜冥想片刻，说：“这位陆姑娘，最近在燕京城名头可大了，奴婢出去采办，都能听到有人议论她，说她近来声名鹊起，年纪轻轻便做了官，给姑娘家们挣了好大的面子。”

周丽华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是啊，说起她来如今谁都刮目相看……这样的女子……”

她语气里的异样情绪被捕捉，福喜手顿住，犹豫担忧着唤了一声：“……夫人？”

周丽华眼眸有些哀愁：“福喜你说，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福喜明白周丽华的意思了，她联想到近段时日林卿两次登门，霎时瞪大眼：“……夫人，这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大公子对你这般好，这么多年连个妾室都没有。”

周丽华抿了抿唇，没说话。

福喜犹豫道：“夫人既有疑虑，为何不同公子问个清楚？”

周丽华苦笑：“问清楚？说实话，连我自己都对她另眼相看，我甚至于觉得，她若是与谢家结亲，对允谦对谢家的将来百利而无一害，只是一想到她有可能要分走我的丈夫，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福喜哑然，半晌才道：“……定然是我们想多了。”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第62章 凛冬

林卿的那一封亲笔信中，将谢家如今的境地一一详细举来，又坦言自己此举并无恶意，只是因为她与沈仄言的交情，又加之上次谢允谦一番话俨然将她当成了朋友。

厅中气氛僵滞。

“恕我逾越问一句，难道你真要为了一口郁结不甘之气，让谢家卷入风口浪尖中？”

谢允谦脸庞掩不住一抹凝重之色，他伸手去端茶盏，不由陷入一阵沉思中。

林卿本不该插手谢家之事，这是极其的多管闲事之举，可她曾得沈仄言救出乐坊司，不论当初这一举动是还报恩情还是旁的，也不论后来发生的事，现在她既已亲口允诺了人，谢家便与她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坐视不管已做不到。

林卿沉吟着看向厅外，谢府景致堪称燕京所有世家中之一绝，一眼望去，湖色林碑，在夜中透出一抹冷光。

谢允谦咽下一口茶，眸光闪过寒光：“不是我不放过旁人，是旁人不愿意放过谢家。”

林卿懂。

谢允谦的心结在于皇帝，他自问无二心，却依旧被选择用来杀鸡儆猴，六部混乱，如果他能处置一个在家世与地位上都算得上绝佳的谢允谦，新帝威严顿立，六部谁想重蹈谢家覆辙大可一试。

杀一儆百，百利无一害！

朝廷纷争本就会有无辜的牺牲品，可倘若这个牺牲品，曾为了秦家江山出生入死，任谁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林卿叹气：“周姐姐如今有身孕，明年这个孩子就会降临世上，如果是男孩，以后定然会像你弟弟一样出类拔萃，如果是女儿，那便是谢家的掌上明珠，可这些前提，都必须要你现在咽下这一口气。”

林卿顿了顿，又道：“我知是自己多管闲事，可你也知道，我将九霄当成……当成……我半个弟弟，你若是真一意孤行触怒圣威，难道你要将这偌大的谢府交给他？他才十八岁，你放心吗？你忍心吗？”

谢允谦目光纠结复杂，被林卿一番话说得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他何尝没想过这些。

九霄二字是他亲自起的，寓意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如果他出事，让九霄一人扛起整个谢家，他怎么舍得？

谢允谦闭了闭眼，满是无奈。

这一口气……

林卿道：“如果当初我咽不下这口气，那就该死在牢里一了百了。”

这是谢允谦第一次听她说起旧事，不由侧目看去。

林卿神色平静，眼里却有淡淡讥讽之色：“可是我不甘心，我明知事情有异又岂能让旁人逞心如意？”

逞心如意……

谢允谦听到这四个字，脸色越发的沉。

“如今的谢家，如今的你，难道明知谢家日后会有如何的遭遇，还要一意孤行？九霄常说你是他最为敬佩之人，说他大哥敏慧又厉害，你在他心中这般好，你真要鱼死网破？”

谢允谦内心陷入一顿自我煎熬，林卿见他神色，端起茶盏喝茶，给他一些缓冲时间。

就在这时，厅外管家轻声提醒：“公子，少夫人来了。”

周丽华提着引路灯笼，慢慢步上台阶，管家急忙见礼：“少夫人。”

周丽华道：“允谦还在议事吗？”

管家点头：“还未结束。”

周丽华明知故问道：“同谁议事呢？”

管家正要回话，谢允谦与林卿从厅内出来，谢允谦上前扶住了人：“怎么过来了？”

周丽华柔柔一笑，看了林卿一眼，二人淡淡交了个头，说：“亥时了，见你还没回来，怕你又忙过夜，所以过来看看。”

林卿踏出大厅，道：“天色确实不早了，我也该告辞。”

谢允谦只犹豫一瞬，道：“也好，明日下朝后我们再议。”

周丽华嘴角的笑僵了僵，斟酌片刻说：“我送送陆姑娘。”

林卿意外的看向周丽华。

谢允谦皱眉道：“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宜多劳累。”

周丽华笑说：“几步路而已，无妨，我有些女儿家的话想同陆姑娘说。”

林卿接过她手中的灯笼，率先往前走，放慢着脚步。

二人穿过人工湖，周丽华这才闲聊状开口道：“陆姑娘今年二十一了吧？”

林卿答：“过了年便二十二。”

周丽华含笑温柔道：“姑娘如今身份地位已与一年前有天壤之别，你现在不仅仅是朝廷官员，还是御史台胡大人的学生，有这一层身份，不知要有多少好儿郎趋之若附。”

林卿面上微笑着，心下却奇怪周丽华为何忽然好端端同她说这些。

周丽华沉默一瞬，轻声道：“……恕我冒昧，陆姑娘可是已有钟意之人？”

林卿愣了下。

她这一愣，周丽华却泛起一阵酸水，想起谢允谦曾有几次在她面前提起林卿此人，话里话外皆是赞赏之色。

她强撑保持着笑，正要继续问，忽然听到一道隐含喜悦之色的人声：“姐姐！”

二人同时侧目望去。

侧路道上大步跑过来一个人影，很快便到跟前，沈仄言轻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道：“你怎么过来了？怎么没叫我？这就要走了？”

林卿笑说：“我来找你大哥，有些事要谈。”

沈仄言懊恼道：“今夜季先生检查我的功课，人才刚走，我差点连你的面也见不上。”

林卿道：“哦？先生查得如何？你这些日子没少朝外跑，功课要是落下，我回头便让你大哥禁你足。”

说起功课，沈仄言忍不住有些小得意：“季先生说我文章作得极好，禁足是不可能的了。”

周丽华轻轻蹙了下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她很快笑说：“说起这事，有件事我忘了同你说，季先生前段时间来我这告辞，他旧病复发，想着回汀州老家好好修养，日后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

沈仄言道：“这事我知晓，先生刚刚同我说过。”

周丽华道：“你知道便成。”

沈仄言道：“嫂嫂，我来送她出府。”

周丽华说：“也好。”

她同林卿互相点了下头，沈仄言接过林卿手中的灯笼递给周丽华，嘱她小心着路，便带着人往前走。

二人走远，林卿狐疑道：“先生当真夸你功课好了？莫不是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