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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芸贵人之事，你可否算出？”萧怀宇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叶倾城心口一阵寒凉，垂眸：“是皇后殿下……”

话落，萧怀宇眼神难得的露出一丝喜悦：“可当真？”

叶倾城瞧得仔细，心也一寸一寸被割裂。

到最后，只能微微点头。

萧怀宇立刻松开女人的手，似是若有所思道：“既如此，国师今日就先好好休息。”

离开之前，只留下淡淡一句：“和亲之事，朕自有考量，国师好些呆在寝殿听唤即可。”

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叶倾城隐隐不安。

……

深夜，繁星殿。

叶倾城凝神望着空窗外只剩枝头的梅树，心中喘喘不安。

要是萧怀宇真的舍弃了她？

她又该当如何自处？

沉思间，阿宁前来为她披上大氅：“国师大人可是忧心和亲之事？陛下如此厚爱您，必定不会让您去的。”

叶倾城转身，在触及到阿宁眼中真切的关心时，眼眶瞬热。

“阿宁，你高估我了……”

帝王无心，与君臣之间更是无情。

从前，或许她还能自欺欺人，萧怀宇是厚爱她的。

如今，一桩桩一件件叶倾城再也不敢痴心妄想那不属于自己的‘厚爱’。

辗转难眠一整晚。

次日，叶倾城刚起身换上外袍。

门便被人从外推开，高总管迎着寒风进来。

“传陛下口谕，特封叶倾城为昭阳公主，半月后前往南夷和亲！”

心中的不安得到证实，叶倾城顿时脸白如纸。

一颗心碎到麻木，却仍旧不可置信：“陛下，当真如此说？”

高总管只看了叶倾城一眼，便随手一挥。

接着身后的小太监就开始拿上木锤将所有木窗钉住。

“陛下还说，如若国师不愿，便只能为星宿阁，另寻它主！”

第8章

另寻它主！

短短四字，诠释着帝王的狠心。

周围不断有封窗的敲击声传来，一下下都像是锤在叶倾城的心口。

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住似的，疼得麻木。

寒风呼啸，雪花飘进了殿内。

叶倾城扯着泛苦的嘴角：“高总管，我能否知道接替我的人是谁？”

高总管走出大殿：“自然是陛下费尽心力培养了十几载的人。”

他守在门口：“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每日只一卜的规矩！”

话如利刃，麻木的心又被狠狠戳了一刀。

她任由冰冷的雪花飘在她的眉心，脸颊，唇边。

原来，心里泛着苦，连雪白无暇的雪花，都是苦的……

叶倾城眼眶通红，目光空洞如一潭死水。

良久后，才缓缓从口中低喃出一句：“阿宁，你说我该如何选？”

“在阿宁心中，您是楚国最好的国师！”

阿宁眸中心疼不已，含泪抱住叶倾城：“可现在，阿宁又想您好好爱自己，去追寻自由和幸福。”

幸福？

叶倾城缓缓抬眸，喉间哽塞到苦不堪言。

十年的相伴相依，她曾满心期盼，萧怀宇是她幸福的归宿。

如今才明白，大梦一场，痴人说梦！

一阵狂风猛的袭来。

叶倾城的衣袍被刮的呼呼作响，系在腰间祥云玉佩滑落在地，碎成两半。

那玉佩是萧怀宇被立为太子时，先皇所赐，后萧怀宇转赠给她。

叶倾城心一刺，弯腰捡起。

不料抬眸就见天上乌云成团，遮天蔽日。

她乍然想起了什么，屏气凝神，掐指推算。

推衍结果出来时，叶倾城猛地一口乌血喷涌而出！1

“咳咳！”

她紧捂着心口，盯着地上那一滩鲜红上的龟甲，终于明白了泽水困卦的所有含义！

原来此次和亲，南夷别有目的，稍有不慎，便是家国颠覆，百姓流离失所……

而她的生死劫，亦在和亲途中！

刹那间，反噬之痛如刀子钻心，割裂她的五脏六腑。

痛得都要晕过去。

她强撑着擦去嘴角血迹，对着门外的高总管急匆匆说：“我同意和亲，但我要见陛下一面。”

高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已在前方后花园等您许久了。”

叶倾城哑然。

每一步都精心规划，萧怀宇的运筹帷幕，比她这个国师还精准。

“多谢。”

叶倾城拿着那块碎玉，忍着反噬之痛，迎着寒风踩进皑皑大雪中。

抵达花园时，她一头青丝已然落满了白雪。

前方萧怀宇亦是满头白色。

叶倾城最后一次私心的想——

“萧怀宇，这样是不是也算我们一起走到了白头。”

心口又涌上难以言喻的绞痛。

她攥紧手指，强行逼退眼中泪意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一袭矜贵华美龙袍的萧怀宇转身，大掌摩挲着她苍白的脸蛋，嗓音寡淡。

“倾芸，你是大楚国师，理应为大楚效力。”

“倾芸明白。”

叶倾城淡淡回复，心痛到麻木，反倒不觉痛了。

她平静看着萧怀宇：“和亲之事，倾芸愿意。”

早该清醒，从她成国师，萧怀宇称帝，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这一生，她的使命都是保护大楚安危。

思及此，叶倾城双膝跪在雪地里：“陛下，此次和亲路途遥远，臣可否请求派顾将军带领十万大军随行保护。”

萧怀宇眸色一沉：“顾远舟？”

叶倾城察觉出萧怀宇语气中的不悦，却仍低头恳求：“是。”

沉默在大雪中蔓延了许久。

萧怀宇沉默不言，周身却布满无端的怒气。

身体早就撑到极限的叶倾城却仍强撑着跪在雪地里。

她只能算出南夷会在和亲路上设下埋伏，进攻大楚，但无法得知对方有多少兵力。

十万是最保守的数，她只能一搏。

至于为何不告知萧怀宇……

守护楚国是她的职责，纵万死犹不悔。

何况萧怀宇和许婉凝婚期在即，她就不在这种大喜的日子平添事端了。

她拿出那碎成两块的祥云玉佩，眼眸泛红：“陛下，您曾说的可还算数？”

萧怀宇剑眉一蹙。

三年前皇家狩猎时他遭遇埋伏，是叶倾城以身替他挡箭。

他曾许诺：“只要玉在，往后不管你提什么，朕都会答应。”

如今为了顾远舟，她竟然要用上这块玉佩？！

莫名的怒火爬上眉梢，他的衣袖拂过叶倾城的手。

原本碎成两半的玉佩再次砸在雪中，摔的四分五裂！

“准了。”

萧怀宇丢下这句话，漠然转身离开。

望着萧怀宇决然离开的背影，叶倾城的指尖嵌入掌心。

如今一别，或许再也没有再见的机会。

此刻，她心痛如冰刃在生生凌迟，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起身抱住了萧怀宇的后背。

假意也好，棋子也罢，她只希望萧怀宇余生万事顺遂。

“萧怀宇，此生……珍重。”

第9章

叶倾城的声音很轻，很快就被吹散在了风中。

以至于萧怀宇还没回神，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这时，身后兀的传来许婉凝的声音：“淮予哥哥，你看什么如此入迷，婉凝都唤你好几声了。”

萧怀宇这才回神，恍若无常揽着许婉凝离开。

等两人彻底走远。

躲在树后的叶倾城喉间涌出鲜血，瞬间染红地上白雪。

她脱力靠在树上，嘴角扯出抹苦涩的笑：“卦象所言，jsg果然非虚……”

可悲的是，反噬之痛竟不及与萧怀宇离别之痛半分。

她迎着风雪，跌跌撞撞回了星宿阁。

每一步都废了好大的力气，深深踩进大雪里。

……

整理着装后，叶倾城在历代师祖牌位前，点上三炷香，俯身叩拜。

“师父，弟子无能，没能完成您的嘱托，毕生在这星宿阁守护大楚。”

“请原谅弟子和亲的选择，待化解大楚安危，到了泉下，定当向您谢罪！”

在师父的牌位前，她深深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那刻，额尖都染了青紫。

这时，殿门忽然被人推开。

四目相对。

叶倾城看清了来接替自己的新国师，苏玥清——

她一袭白衣长衫，头戴面纱，气质清冷。

原来这就是萧怀宇栽培了几十年，随时用来接替自己的人……

纵使万般不舍，叶倾城还是上前将星宿阁的宫钥交予她手中。

“以后望你好些爱惜里面的书籍，这株君子兰是师父最爱，每三日都要浇水……”

话未说完，就被苏玥清淡淡打断：“只要说出南夷使臣前来的目的，你就可以不用和亲。”

叶倾城怔了瞬，果断摇头：“若是我拒绝和亲，岂不是给了南夷举兵攻城的理由？”

届时城中百姓定会生灵涂炭，苦不堪言。

她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家国百姓？3

苏玥清哑然，迟迟未语。

叶倾城似是嘱托，又像是祝福：“好好守护大楚，替我去看未来的繁盛。”

出星宿阁时。

雪夜无尘，月色如银。

叶倾城望着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由伸手接过。

她还记得，京城下的第一场雪，是萧怀宇陪她一起看的。

那时她还小，手和脸被冻的通红。

还被几个顽皮的世家子弟推进雪里，摔的鼻青脸肿。

是萧怀宇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冷声呵退那些世家子弟：“我竟不知，皇城内还有如此仗势欺人之辈。”

之后还听闻，戏弄她那些人的父辈，都被萧怀宇斥责，罚俸贬官。

往日情谊，此刻竟如飞雪一般。

落入掌心，消逝无痕。

如今，应该是叶倾城在皇城内看的最后一场雪……

她遥遥望向萧怀宇的大殿，再次由衷希望他和天下百姓，年年都能如此安宁和乐。

思及此，叶倾城回到繁星殿，点灯研墨，铺开宣纸提笔写信。

疾速写下计划后，她将信折好，令阿宁出宫交于顾远舟。

……

腊月二十九，南夷使团离去之日。

皇城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

叶倾城换上红色嫁衣，黛如远山，朱唇不点而红。

美则美矣，只是她眼中却无半分欣喜。

于她而言，嫁衣再美，却不是为深爱之人所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