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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川猛地低下头靠近，揉着发丝的手松开，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将其抬起。

　　姜月棠怔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明亮的灯光下她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浓密纤长的睫毛。

　　沈聿川脸色认真地凑近，捏住下巴的手指轻轻蹭过她的下颚，白皙娇嫩的肌肤有一道显眼的伤痕。

　　细微，却渗着血丝。

　　温热的指腹动作轻揉地抹去。

　　“害怕了的话，下次就小心一点，不要把后背对着别人。”

　　沈聿川看着她漂亮白皙的面容露出惶惶的神色，不由回想起她被连文斌挟持的画面，他眸色微沉，那个瞬间带来的感觉，令他非常不爽。

　　“知道了。”姜月棠这次没有再反驳他，她确实有些天真，自以为能将连雯雯安然无恙地带走，却没有考虑过程叔口中的亡命之徒，会连生死都不顾。

　　她的冲动害得自己差点被刀不说，还将其余人也置于危险的境地，沈聿川对她的告诫已经算轻的了。

　　“以后我的后背，必须是你。”姜月棠满脸郑重道。

　　*

　　叶惠坐在病床边，呆呆地看着病床上安静沉睡的女孩，她粗糙的掌心轻轻拂过连雯雯的发丝，眼眶不由得又红了一圈。

　　连成成安静缩在她的身边，用胳膊抱住自己，乌黑空洞的眼睛没有焦距，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他猛地一个激灵，苍白着脸用手拽住叶惠的胳膊。

　　“姜小姐。”叶惠转头看着走进来的女孩，连忙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冲她郑重地鞠了一躬，声音哽咽，“今天谢谢您，非常感谢。”

　　姜月棠将手中的保温袋放在床边，抬手将叶惠扶起来。

　　“您不用这样，雯雯是我的朋友，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买了晚饭，您和成成趁热吃了吧。”

　　叶惠直起身，看着袋子里丰盛热乎的晚餐，泪水不由得又涌了上来。

　　“您和成成今晚就在这个病房睡吧，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们。有些晚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我来看雯雯，她身体恢复了我就带她走。”

　　“好好好，多谢姜小姐，谢谢谢谢……”

　　姜月棠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连雯雯，随后轻声离开了病房。

　　沈聿川正站在门边等她。

　　“我饿了。”姜月棠冷不丁对他说。

　　“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沈聿川眉头微蹙，他看着脑袋微垂神色疲惫的姜月棠，只见她抬起神情阴郁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外面要下雨了。”

　　他们来的路上，漆黑如墨的夜空隐隐传来闷雷声，空气也骤然变得湿润沉闷。

　　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所以要早点回家，夫人会担心你。”

　　“我不想。”

　　她忽然变得执拗倔强起来，只是重复着不想回去的话，沈聿川盯着她的脸，那股只对着她才会产生的无奈又涌了上来，他嘴唇翕动，准备耐心劝说的话还未出口，只见她眨了眨眼睛，像是极力忍耐将眼泪憋了回去。

　　“我就是，不想在下雨天，一个人待着。”

　　姜月棠很少闹脾气，现世里，她能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她只能抓紧所有的机会珍惜温存的时刻，尽力在他们面前变得乖巧懂事，从弟弟那里博得一点宠爱。

　　可是在沈聿川面前，她被他尽力保护着，渴望被关爱的人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偏爱，不愿去想是真是假，只想用力地、拼尽一切去抓住。

　　她的直觉就是，即便她任性，沈聿川也会纵容。

　　“知道了。”沈聿川转过身率先往外走。

　　姜月棠慌了一下，“你去哪？”

　　……是她太自信了？

　　沈聿川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冷漠的脸露出无奈，“带你去我家。”

　　姜月棠脸上的神色由慌乱转成惊喜，她连忙踏出脚步小跑着追上他，嘴里不停地追问：“可以吗？你之前都不让我知道，现在可以去吗？可以吗？”

　　他不理她了。

　　姜月棠跟着他，嘴唇抿出一抹笑。

　　走出医院大门，倾盆大雨已经落下来，狂风卷着暴雨侵袭着寂静的夜，姜月棠仰头看着墨色阴沉的天，一时犯了难。

　　“看起来短时间不会停。”

　　沈聿川看着她的侧脸，漂亮的眉眼带着疲惫，还有一丝抹不去的阴郁。

　　他转身看着夜色中的雨，忽然问：“大小姐淋过雨么？”

　　姜月棠愣愣转头看他，“什么？没有。”

　　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是不会淋到雨的。

　　她看着沈聿川忽然抬手拉下拉链，动作麻利地将外套脱下搭在她的脑袋上，宽大温暖的外套将她包裹着，姜月棠从衣服下抬起眼睛，诧异地看着他唇角勾起的弧度。

　　“那试一次。”

　　脑袋上的外套被掀开一角，毛茸茸的脑袋跟着钻了进来，姜月棠愣神之间，他的手穿过她的肩膀，紧紧拽住外套衣角。

　　“我数三个数，你就往外跑。”

　　“哎？等等……”

　　“三。”

　　“等一下……”

　　“二。”

　　“雨很大……”

　　“一！”

　　“啊啊啊！”

　　姜月棠一边发出尖叫，一边不由自主跨出脚步跟着沈聿川往雨中跑去，她雪白的鞋子跨过布满雨水的地面，飞溅起的水花悉数落入鞋袜里。

　　姜月棠的胳膊下意识搂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耳边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外套上的声音，还有沈聿川微微的喘息混着闷笑。

　　姜月棠仰起脸，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

　　这空旷朦胧的天地间，像是只有他们肆意任雨水冲刷，一头钻进了阴沉沉的末日里。

第43章 回家了

　　夜幕微凉，雨势比先前小了许多。

　　姜月棠站在便利店门口，她垂下眼睛，手掌抓住垂落在胸前被打湿了的发尾，粗糙黏腻的手感，冰凉的雨水顺着指尖流下，落在溅了泥水的白鞋上，万分狼狈。

　　要是被母亲看见了，一定会被狠狠责备的。

　　姜月棠忽然想起现世里的母亲。

　　温柔优雅、向来将礼仪修养谨记于心并且苛刻要求她的母亲，曾经一度对她的发丝都管控严格。

　　保姆阿姨为她梳头发时，常常会赞叹她垂至腰际的黑发，像精致昂贵的绸缎一般光滑柔软。

　　“小姐听过莴苣姑娘的故事吗？”那天，保姆阿姨忽然笑着问了一句。

　　姜月棠好奇追问，她却不说了，只含含糊糊道：“是个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拥有一头浓密的金色长发，最后和帅气勇敢的王子在一起啦。”

　　后来，姜月棠找到了这个童话故事。

　　因父母的贪婪而被抛弃丢给女巫的莴苣姑娘，十几年的岁月被困在只有一小扇窗户的高塔里。

　　索然无味的故事。

　　读完童话的那天，姜月棠端坐在镜子前，用剪刀将长发剪短了一大截，直到保姆阿姨被发现，惊慌失措地制止了她。

　　得知这件事的母亲，将她锁在房间里，冷漠扬言直到剪去的头发重新长出来，她才能离开房间。

　　“啪嗒。”

　　屋檐上滴落的雨水打在眼睫，姜月棠猛地回过神来，重新聚焦的视线里，在雨中奔跑的男人抱着脑袋跑到屋檐下，打湿的脚跺了跺地面，伸出胳膊搂住身边打着哆嗦抱怨的女友，不知说了什么，落满了雨水的两张脸又扬起笑容，腻腻歪歪地靠在一起进了便利店。

　　这里和那个光鲜亮丽的宛若城堡的地方不一样，天空是浓黑阴沉的，地面潮湿不平，世界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纱阻隔，一切都和梦境里的那样不真实。

　　但她特别喜欢。

　　“走吧。”

　　身边传来脚步声，带着一阵凉风。

　　姜月棠以前看小说，说是个子高的人嗓音都偏低，沈聿川倒是印证了这一点，像自带混响似的，落在耳朵里都有些发麻。

　　“买了什么？”姜月棠看着他手指勾着袋子，鼓鼓囊囊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崭新的伞。

　　“菜。”沈聿川言简意赅。

　　他将伞撑开，ᴊsɢ走下台阶，回头看她。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拿着伞，湿漉漉的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灯下白皙俊美的脸因打湿软下来的碎发，平添温柔的气质。

　　“你真的会做饭啊？”姜月棠钻进伞下，跟着他的脚步，好奇地仰头看他。

　　“会。”沈聿川依旧惜字如金，却也耐心回应。

　　“那个，我刚才想了一下，”姜月棠低下头，看着鞋子踩进水坑里，湿了的鞋袜又被溅了水，踩着有些难受，“吃了饭我还是回家吧，在你那里待着也不方便，会麻烦你。”

　　贸贸然去别人家里的行为，太没有礼貌，姜月棠有些懊悔，这些天她的任性程度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她甚至后知后觉，当初明明想好了沈聿川搬家后就与他保持距离，在他面前减少出现的频率，这下子全乱套了。

　　情不自禁地靠近，莫名其妙的信任。

　　大概是沈聿川表现得太靠谱了一点。

　　一路上，姜月棠安静跟着他，势头变小了的雨化成细细密密的银丝，簌簌坠落下来，落在头顶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