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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确干净，被褥什么的都是新的。

李不言飞快的铺好床，扶着薛如梦躺下来，又将帐帘落下来。

“二位爷也休息去吧，小姐这头有我守着就行。”

傅止斐揪心赵亦时那头的情况，裴笑揪心季十二活没活，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离开厢房。

屋里很闷，李不言把窗户打开，又从院子的井里打一桶水上来。

帕子沾了井水，绞干，她解开薛如梦的衣襟，一点一点擦拭脸和颈脖。

“如梦，季老太太的心魔算是解完了，你解的太好，我在门外都听哭了，我想到了我娘。”

李不言手指抚着薛如梦的眉眼，轻轻叹息一声。

“睡吧，有我守着呢，没人会来打扰你的梦境，多睡一些，就能多梦到一些。

人活着，总得寻着根不是，没着没落的活着，也是孤魂野鬼一个。”

李不言的每一个字，薛如梦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此刻又累又乏，眼皮有千斤重，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薛如梦猛的坐起来，惊喘两口气后，抬头看了一眼四周。

这是一间姑娘家的闺房。

粉黄色的帐帘，一袭一袭的流苏，随夜风轻摇。

古琴立在角落里，铜镜置在梳妆台上，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有点点红光射进来。

身上是一床薄薄的锦被，面料摸着又丝又滑，和谢府盖的被子手感差不多。

薛如梦掀开薄被，走到窗户前，刚要推开窗户，目光被边上一方小小的书案吸引过去。

书案上，一叠书籍，一方砚台，一支毛笔，镇纸下面压着几张纸。

薛如梦想看清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偏偏一个字都看不清，急得汗都冒出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灼热扑面而来。

薛如梦猛的推开窗户，不由大惊失色。

远处，漫天的大火熊熊燃烧。

着火了！

她飞快地搬来一张椅子，踩上去，利落地从窗户里跳出去。

落地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个跟斗，绣花鞋也飞了，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这么光着脚去开院门。

院门落了栓，她得踮着脚尖才够得着。

门栓一滑，大门打开。

薛如梦目光一扫，感觉自己的心脏插进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倏地停止跳动。

好多黑衣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

手起刀落，便有人头落地。

薛如梦吓得两条腿直抖，双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

就在这时，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向她跑来。

“快，快去把你妹妹和你娘叫醒。”

“爹，那你呢！”

“别管我，快去，快去啊！”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男子拎着长剑，与黑衣人搏杀在一起。

少年跑出几步，扭头一看，又跑了回去。

“爹，我来帮你！”

“你……”

男子一剑挡住黑衣人的刀，怒吼道：“快逃，快逃啊，儿子……”

还能往哪里逃呢？

黑衣人早就挡住了少年的去路，那少年提起剑，毫不畏惧的迎战。

薛如梦心里涌上排山倒海般的绝望。

根本不是对手啊！

那些黑衣人的刀法简直神出鬼没，只几个回合，便一刀刺破了少年单薄的胸膛，血喷涌出来。

“儿子——”

男人吼得撕心裂肺。

薛如梦惊得瞳孔一缩，声嘶力竭地大叫，“哥——”

声音尽数被一只大掌捂住。

“小姐，快到暗道去，快……”

那人说完这一句，就把薛如梦拖着往暗道去。

我不走！

我不要走！

你去救他们，你快去救他们，我求求你去救他们……

薛如梦拼命的挣扎，泪流满面，身体里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搅碎成齑粉。

“你究竟梦到了什么，哭成这样？”

李不言赶紧拿起一旁湿帕，拨开薛如梦的头发，替她擦泪。

就在这时，帘子一掀。

“李不言……”

傅止斐冲进来，愣住了，“她怎么了？”

“没什么！”李不言飞快地放下帘子。

“什么叫没什么，她在哭啊！”

傅止斐走过去想看个究竟，被李不言挡住了去路。

“三爷，所谓化念解魔就是要把胡三妹这一生的悲欢离合，都体验一遍，小姐这是替胡三妹伤心呢！”

李不言掩饰的十分自然，“三爷这么急过来，有事？”

被问到正事，傅止斐忙道：“我和明亭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和薛如梦就在这院里歇着，等我们回来。”

“放心！”

李不言的放心，谢三爷还真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

“哪都不要去，也不要乱跑。”

“放一百心！”

李不言拍拍胸脯，一脸“相信我，没错的”的坚定神情。

傅止斐这才转身离开。

一脚跨出门槛，他又转回了身。

李不言一惊，“还有事？”

傅止斐静着一张脸，幽深的离奇，“等她醒了，你和她说一句。”

“什么？”

“怒及伤身，哀及伤心，心就拳头这么大，不要装太多东西。”

珠帘一动，已不见了三爷的身影。

李不言抱着胸，摇摇头，浅浅笑。

别说，这三爷正经起来还挺带感。

帅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皇帝

傅止斐走出院子，发现竟然滴滴嗒嗒下起了小雨。

裴笑迎上来，“都交待了？”

傅止斐：“交待了。”

裴笑：“应下了？”

傅止斐：“拍着胸脯应下了！”

裴笑一点头，“那走！”

两人走出蔡府，直接上了停在蔡府门口的一辆马车。

沈冲已经在车里等着。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青石路上奔驰，沈冲忙压着声道：“两位爷，殿下被叫进了宫里，一同被叫去的，还有蔡四。”

傅止斐：“季陵川呢？”

沈冲：“他还在牢里。”

傅止斐：“打听到秦起问了季陵川什么话没有？”

沈冲摇头。

傅止斐皱眉：“那秦起半夜来北司做什么？”

“不是打听不到，是季陵川根本像傻了一样，眼睛都是直的，问什么，他根本听不见，掐他也喊疼。”

沈冲忧心忡忡，“三爷，晏姑娘把他怎么了？”

傅止斐：“没怎么他，就是替老太太解了心魔。”

沈冲：“那季府老太太另一半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那哪能让你知道呢！

傅止斐目光轻轻向裴笑一扫。

裴笑当即冷哼一声道：“你有空想这个，不如先想想你家殿下这一趟是福是祸吧！”

“太子那头……”

傅止斐不动声色的把话叉开，“惊动了吗？”

沈冲忙道：“没敢通知，但天亮一定瞒不住。”

马车里闷，傅止斐略一颔首，解开颈脖的扣子，“就不知道皇上那头是个什么心思？帝心难测啊！”

裴笑：“按理说，老太太的心魔都解开了，季家应该翻身了。”

沈冲一听他说这个，忙道：“对了裴爷，季十二活过来了。”

裴笑颤着声道：“当真？”

沈冲：“听说把徐来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诈尸了呢！”

裴笑眉心跳了下，目光有些惊慌地向傅止斐看过去。

傅止斐知道他惊慌什么，“我家老太太也是这样，香点完就活蹦乱跳了。”

真有这么神的吗？

裴笑听得头皮发麻，身子往傅止斐那边靠靠。

傅止斐十分沉稳道：“沈冲，现在一动不如一静。”

“三爷这话什么意思？”

“老太太的心魔化解了，但季家的事情还没了结，不如我们就看看有些事情是灵，还是不灵？”

沈冲还没开口，裴笑抢了先：“你到现在竟然还不相信薛如梦？”

“不是不相信。”

傅止斐幽深的眸子沉下去，“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只有寄希望于她。”

皇上深夜派秦起见季陵川的目的？

不知道！

皇上会如何处置赵怀仁？

不知道！

皇上会不会派人彻查此事？

不知道！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马车赶到宫门口，等怀仁出来再做打算。”

傅止斐目光扫两眼沈冲：“你主子能一言不发的跟秦起走，我猜他心里有应对之策。”

……

赵亦时从禁城东门而入，一路向北，走了一刻钟后，便有内侍迎上来。

“殿下，皇上在晏安宫。”

晏安宫是皇帝的寝宫。

永和帝年岁渐长，儿女情事淡了不少，一月中有半月歇在这里，兴致来了，才去后宫各个嫔妃处走走。

赵亦时随小内侍走到晏安宫的门口，整了整仪容后，才冲殿内当值的内侍点了点头。

内侍赶紧去通报，片刻后，又匆匆出来。

“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赵亦时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殿内。

此刻已是深夜，外殿的烛火熄了大半，内殿还留着几盏。

赵亦时匆匆一眼，发现龙床上没有人影，不由心口一阵晃，赶紧四下寻看，才在窗边找着了人。

他快步上前，掀起衣衫跪地行礼。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太孙好大的胆子啊！”

声音沉而厉，赵亦时原本挺起的身子又伏了下去，“孙儿死罪，请皇爷爷责罚。”

皇帝反剪了双手，一言不发。

殿里一下子沉寂下来，除了祖孙二人的呼吸声，再无半点声音。

许久，皇帝缓缓转过身，袖子一拂，看都没看赵亦时一眼，便自顾自走到龙床上。

贴身太监严如贤上前侍候更衣。

放下帷帘时，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