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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槐娘子,这个处变不惊的王爷总是被牵动着情绪。
我看着他匆匆离去,一秒也不敢怠慢。
我知道曾经那个将自己视为珍宝,满腔忠诚与热烈的男人就要消失不见了。
我猛然冲上前怀住他的腰:“王爷,留在这陪我好不好?”
裴思渡顿了步子,用力将我的手从他腰间脱离:“初夏,你是王妃。”
是啊,我是王妃,就该端庄大度,就该奉君为主,事事听从。
不能胡闹,不能凭己之心。
可他忘了,我也曾于马场纵横,也曾一袭男装流连青楼,也曾以笔做赋,名冠京都。
他明明喜欢的是那样张扬那样热烈的我,如今却要我做一个端庄的王妃。
我哽了声:“书晏,你说你会永远爱我。”
他回过头来紧紧拥住我:“我对汝之心天地可鉴。”
他的语气坦荡真诚,我曾有一瞬觉得是自己太过自私。
脱离的怀抱,松开的手,身体上残留的余温。
裴思渡还是走了。
屋外,婢女们的嬉笑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走出门外,婢女赶忙行礼,我拂了拂手示意她们退下。
我看见从西苑飘出一只风筝。
风筝上赫然绘着宜男草,寓意着希望男童降临。
我一眼认出了那是裴思渡的笔力,他也曾教我画过宜男草。
原来他那么决绝的离开,只是为了陪槐娘子放风筝啊。
风筝随风飘出高墙,他的爱意也随风飘向了远方。
我呆滞在原地,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希望和欢愉。
内心的痛苦如浓墨,四处蔓延。
我喉咙一哽,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捂住胸口啜泣着。
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双膝瘫软在地,骨节泛白。
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悲戚而又绝望。
我攥紧手心,歇斯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对我——”
回应她的,只有青宝机械般的声音。
它说:【结束吧,痛苦只会越来越深。】
我猩红着眼,捏紧拳头无奈的锤在地上:“青宝,他明明说过只会爱我一人,他怎么能负我?”
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好似又被挖了出来。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我太自私了吗?还是因为我没能为他绵延子嗣所以他要如此惩罚我?”
青宝的语调没有一丝感情:【我说过,你会付出代价的。】
天空中惊雷乍响,雨滴拍打在我那张苍白绝望的脸上。
我忽然觉得我本就是蝼蚁,怎能妄想改变时代。
我无力地倒了下去,我好累啊,累到不想继续了。
“青宝,你说得对。”
“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他本就该妻妾成群,而我本就该择一人以白头。”
良久,我才抬起头看着早已黑寂的天空:“青宝,我累了,带我回家吧。”
青宝默了一瞬:【你确定结束游戏吗?你一旦抽离这个位面,你爱的裴思渡也会随之消失。】
我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我说:“我确定。”
第7章
青宝机械般笑了一声,略带嘲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瘫软在地,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你已经做出过选择了。所以我需要向上级申请一下,在我回来前,维持原人设,别轻举妄动。”
青宝的意思是,我需要继续扮作贤良的王妃,日日和裴思渡上演深情的戏码。
我踉跄着站起身来,呢喃着:“好,完成任务了,我就能回家了。”
……
淋了一场大雨后,我的身子愈发脆弱。
裴思渡对我的照顾更加细致入微,常常亲自下厨给我炖汤。
因了御医一句王妃受不得寒,他便差人去往千里之外的北都买下银丝炭。
因了我一句想吃桂花糕,他便请了同春楼的师傅日日教习。
一切都很美好,仿佛槐娘从未出现过。
我心想,如此也好。
毕竟真心爱过,如此分开好过两人互生怨怼。
可我忘了,槐娘怎会让我如此好过。
那日在后花园,久久没出现过的槐娘却挺着孕肚站在了我面前。
她说:“我家郎君给孩子取名为庭芝,我从未读过书,不知何意。”
我未曾理会她,只是再没去过后花园。
“庭芝,”我愣了一瞬:“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苦涩翻涌,这是我亲手取的名字。
他曾说等到嫡长子出生,就用这个名字。
他是那么确信,确信我一定怀不上孩子。
我苦笑了一声,宣纸淡墨,她将此事记下放入了木匣中。
短短几月,木匣中已有了厚厚一沓宣纸。
“马车备好了。”
裴思渡一袭玉色青袍,头发以玉簪束之。
如朗月入怀,亦如山间清风。
今日是小娘生辰,我每年都会和裴思渡一起回柳宅给小娘过生辰。
我给木匣落了锁,将钥匙放进首饰盒中,小心藏好。
这才应了声:“来了。”
小娘在柳家虽势单力薄,却是唯一一个愿意为了我对抗世俗的人。
“嫡庶有别又如何,我的女儿定要嫁得世间最好的郎君。”
原主自小与小娘相依为命,小娘虽不喜争宠,不喜勾心斗角。
可为了我,凡事都会争上一争。
她自小便教导我,不能对男人倾心相付。
可我还是没能做到,我远不如小娘那样洒脱。
我是该与小娘见上一面,这也许是最后一面。
一个时辰后。
马车在柳宅稳稳地停下。
我匆匆和父亲嫡母打了招呼,便赶去了小院。
裴思渡理所当然地被柳父留在了正堂用膳。
我的母亲怜娘子早已等在了门口,一看到我便欣喜地握紧了我的双手。
我眼含热泪:“初夏,你瘦了。”
寒暄过后,怜娘子才反应过来:“按礼,你本该留在正堂与你父亲、嫡母一同用膳的。”
我笑了笑:“可我想陪娘用膳,今日是娘的生辰。”
怜娘子叮嘱下人多备些吃食,看着憔悴的我又是一脸心疼:“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吧。”
我伸手摸了摸怜娘子早已泛白的双鬓,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
我颤着音:“愿尔祯祥,岁岁如常。”
怜娘子笑着打开木盒,里面是颗夜明珠:“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我扫过一眼,看到了案桌上小娘为孩子缝制的小鞋。
我走过身去,拿起小鞋左瞧右看,最终哽了声:“娘,这鞋绣得真好。”
怜娘子愣了一瞬:“你早日诞下子嗣才能让为娘放心。”
见我没接话茬,怜娘子又道:“实在不行,就先过继一个吧。男人是靠不住的,你必须为你的后半生谋算啊,孩子。”
我知道怜娘子明里暗里嘱咐过小英许多次,让她劝导自己过继子嗣。
也知道她是真心为我好,可是她不知道,我没有下半生了。
我看着满桌的佳肴,端起碗,大口吞咽着,泪水融入碗中,稍显酸涩。
午膳后,裴思渡来小院与怜娘子告了别,接着我一道回王府。
马车上。
裴思渡心情很是愉悦,路过集市时,还特意下车买了孔明锁。
他轻声笑着把玩着那孔明锁:“初夏,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三岁就让他去皇家私塾上学,你觉得如何?”
我没说话,只是凝着裴思渡那双神情得要滴出水来的眸。
我看着他满眼的期待,愣了半晌。
然后我说:“不会有了。”
第8章
回王府没出两日,裴思渡便总有借口宿在书房。
我怎会不知,裴思渡心中还挂念着西苑那个娇俏可人的槐娘子。
后来裴思渡在我这刚坐上一刻,就会有人来寻。
未等他开口,我就会大度赶人:“王爷公务繁忙,臣妾就不留着用晚膳了。”
裴思渡后来便也不再找借口,只在这里吃一盏茶就匆匆离去。
茶凉了,我的心也早已凉透了。
唯一挂念的只有柳宅那个不受宠爱的小娘。
或许是母女连心,一向不登王府的怜娘子第一次上了门。
我看着母亲带着的几盒糕点泪了目。
我知道买下那几盒糕点定用了小娘好几月的月银。
我上前紧紧抱着怜娘子,不禁哽了声:“娘,你对我真好。可女儿却不能时常在你膝下尽孝。”
怜娘子一脸宠溺,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傻姑娘,你早早生下个孩子才好让为娘放心。娘听说淮阳老家有个奇人,十个怀不上的孩子的妇人用了他的药九个能好。这不,费时几个月终于拿到了药方。”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用帕子仔细包好的方子,已经有了好些褶皱。
想到日后怜娘子失去我便真的只能孤身一人。
我终是忍不住,扑在了怜娘子的怀里。
犹如出嫁前一晚在她怀里嘤咛,此刻亦是泪眼婆娑。
我像个小孩:“娘,我舍不得你……”
怜娘子也宛如幼时,拍哄着我:“乖,娘又何尝不想时时见到你呢?”6
我又拉着怜娘子说了好些体己话,将首饰盒强行塞给了怜娘子这才放她离去。
临行前,怜娘子又再三叮嘱,药方要按时吃。
等到裴思渡来时,怜娘子已离去多时了。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药方。
未等他开口,我就冷冷打消他心中的疑虑:“我小娘送来的药方,但我不打算吃。”
裴思渡愣了一下,柔声说道:“这药方毕竟是民间偏方,不吃也好,免得吃坏了身体。”
裴思渡那夜没借口去书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