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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府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如果不是知道顾沐扬还在，这偌大的府邸像荒废了一样。

邹诗玲径直往东院走去。

那座烧毁了的屋子还是那样，没改变。

顾沐扬在哪儿？

邹诗玲心里一动，直觉看向了旁边那间耳房。

她的尸体就放在那里。

她脚下转了方向，往那边走了两步。

刚到门口，听到什么陶器摔在地上但没摔碎的声音。

邹诗玲下意识屏住呼吸，跨过门槛，往里走了一步。

迎面是一股浓郁的酒气。

借着屋外微弱的月光，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放在榻上，而一个人坐在塌边地上，手肘低着膝盖，头深深低着。

刚才的声音，是装酒的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这是喝了多少？

邹诗玲心脏发紧，走上前喊了声：“阿延？”

隐在黑暗里的那道人影动了动，很缓慢地抬起头向她看来。

就这几秒，沉默像潮水一样要淹死人。

邹诗玲明白她想做的事情此刻做不了了，她原本想要和顾沐扬坦白，她就是邹诗玲。

她没办法假装杨卿玥继续活着，如果一定要顶着这张脸活下去，她要离开他。

这段孽缘早就该结束了。

和顾沐扬重逢之后，邹诗玲想过很多次，如果她没想去江南就好了。

如果她不知道顾沐扬还活着，他就永远活在她心里。

他也可以好好生活，没必要回京来做这一切事。

邹诗玲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就此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安静中响起男人沙哑的声音：“妤妤……是你吗？”

就这一声，邹诗玲当即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他是喝醉酒认错了人，还是发现杨卿玥这身皮下的魂魄是她。

她一时没有动作，也没有再出声。

顾沐扬却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向了她。

“妤妤……”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月光掠过他侧脸时，竟然还有什么泛光。

是眼泪吗？

邹诗玲没来得及看清，顾沐扬已经到她面前，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妤妤，我就知道你没死，你命大，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别走，别走……”

他低声自喃，她就知道他只是喝醉了当是做梦。

顾沐扬根本没认出她。

其实她明明有很多次都露出马脚，可他还是没认出来。

是他个根本不敢猜，还是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邹诗玲眼泪又在眼眶打转，突然庆幸今晚顾沐扬喝醉，让她没有机会坦白。

她推开顾沐扬，毫不犹豫甩过去一巴掌：“顾沐扬！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这一巴掌邹诗玲很早之前就想打了。

为从前，为欺瞒的八年，为父兄，今日再加上一项，为她自己。

她很用力，顾沐扬脸被打偏。

很久，他重新抬眼，眼神已经清明：“你怎么回来了？”

邹诗玲深吸了口气，一瞬就编好谎话：“逃出来的，我要带言儿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以后你做你的国师大人，我做我的杨卿玥。”

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顾沐扬眸色微暗。

还没开口，突然一个侍卫急匆匆跑来：“大人，门口有个女子闹事，非要见您……她说、她说……”

侍卫奇怪地看了邹诗玲一眼。

邹诗玲察觉到，不觉皱起眉。

到底发生什么事？

顾沐扬将手里的酒瓶一丢，越过她往门外走：“说什么？”

不用侍卫回答，只见一道身影直奔而来。

一个陌生女子扑倒顾沐扬身前，声泪俱下：“阿延，我是杨卿玥！我落水后醒来莫名其妙变成了别人，但我真的是杨卿玥！”

第25章

邹诗玲一怔，猛然转头望向那个女子。

杨卿玥……竟然没死？

她看过去的那一瞬，“杨卿玥”同样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杨卿玥”就像疯了一样扑来，攥住她的衣领用力摇晃：“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才是杨卿玥！你是谁？说，你到底是谁？”

邹诗玲皱起眉，抬手将她推开：“你疯了吗？”

“杨卿玥”愣了一瞬，神情瞬间扭曲：“邹诗玲，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以为变成我就能得到阿延的爱？你妄想，你妄想！”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马上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邹诗玲没想到杨卿玥竟然这么轻易就认出了自己。

她下意识看了顾沐扬一眼，仍旧不肯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卿玥”又要扑上来。

顾沐扬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上前钳住了她。

“杨卿玥”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慌忙开口：“阿延，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杨卿玥！”

“如果我不是，我怎么会找到这里，怎么知道你是谁，怎么知道邹诗玲？”

顾沐扬淡淡瞥了她一眼，微冷的目光最后落在邹诗玲身上：“如果她是杨卿玥，那你是谁？”

邹诗玲原本已经放弃和顾沐扬坦白身份的事。

没想到杨卿玥会突然出现。

她不出现，邹诗玲想怎么伪装都可以，毕竟没人会相信有灵魂互换这回事。

顾沐扬不是傻子。

他此刻应该已经想到了她这几天的不对劲。

邹诗玲吞了下喉咙：“一个疯女人的话，你也信。”

顾沐扬高大的身影渐渐逼近：“她的反应的确是杨卿玥会有的，倒是你从醒了之后，就很不对劲。”

“你说自己忘了以前的事，但你看见那枚玉佩就知道是谁的，杨卿玥不会那么细心。”

“你……到底是谁？”

瞒不过去了。

邹诗玲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又是那样无所畏惧。

“你已经猜到了，还一定要我亲口承认，我就是邹诗玲吗？”

顾沐扬掩在宽大衣袖的手骤然捏紧。

真的是她！

她没死，只是换了一具身体！

怪不得……怪不得杀害公主那样的大罪，她也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认下。

顾沐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跟段序呈走，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你是谁？！”

“你告诉他，却都不告诉我？”

邹诗玲用力想撤回自己的手，但是没能抽回来。

只能那样直视顾沐扬的眼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当初假死的时候，告诉我了吗？”

“与其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你不如想想，连杨卿森*晚*整*理玥都能一眼认出我，为什么你不能？”

顾沐扬脖颈上青筋凸起：“因为落水的就你们两个，她不在自己的身体里，当然知道！”

“在你心里，段序呈也比我更值得相信？”

“邹诗玲，我才是你丈夫！”

邹诗玲不轻不重地冷笑了一声：“丈夫？新婚之夜一刀捅在妻子心口，想让她去死的丈夫？”

“比起一个从重逢开始就想杀我的人，我当然更相信段序呈。”

“我杀了皇帝被人人喊打的时候，是他救下我的命——哪个时候你在哪儿？”

她看向一边被钳住的杨卿玥：“你和她在一起。”

第26章

有些情绪一直憋在心里，就像往一个木桶里装水。

一旦开了个口子，水就会一股脑全部都涌出来。

如同此刻的邹诗玲，她忍了太久，从开始的想念，到后来发现被欺骗的愤怒，再到后来她想起幼时的事，心中对顾沐扬有愧疚，所以不管顾沐扬怎么对她，委屈她全都咽下。

可她不能接受顾沐扬质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他。

他都对她做了什么，他这就都忘了？

邹诗玲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用食指点了点顾沐扬的心口：“你是不是觉得，你突然发现自己对我的情意，我就该喜出望外的当作从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和你重归于好？”

“顾沐扬，凭什么？”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我爱慕你的时候，你厌恶我。为了摆脱我，你甚至不惜假死！”

“八年……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妖女，是为了你——但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没有让我做任何事，我变成今日这样，是自作自受。”

揭开自己心上的伤疤，邹诗玲以为自己会哭。

可疼倒是疼，但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还不如不久前在望春楼，突然回想起幼时美好的记忆让她眼眶发酸。

也是在这一刻，邹诗玲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在乎顾沐扬了。

她在意的是回忆中的美好。

而从重逢到现在，顾沐扬毁了她的所有念想。

她深吸了口气，顶着顾沐扬如深潭一样的漆黑眼眸，一字一顿：“我宁愿，你八年前真的死了。”

至少那样，她在他心里还永远都是最好的模样。

哪怕是她欺骗自己。

说完，邹诗玲收回视线，转身就要走。

顾沐扬再次抓住她手腕：“你去哪儿？”

邹诗玲看了一眼两人相触的手，忽然望向另一边的杨卿玥。

很明显她今日本来是想和顾沐扬相认，却没想到顾沐扬只在乎邹诗玲，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她不在的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邹诗玲看着她，勾了勾唇，话还是对顾沐扬说的：“我现在是杨卿玥，和你没有关系，我该带着我的孩子一起走。”

提到萧月言，杨卿玥猛然激动起来：“邹诗玲，你敢！言儿是我儿子！”

“是吗？”邹诗玲挑了下眉，“不如现在把言儿喊出来，看看他相不相信你是他娘？”

杨卿玥目眦尽裂，如果不是被侍卫钳住，她真想扑上去掐住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