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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乾州眼眶通红，脑海中绷着的那根弦将断未断。

蓦地，他竟怨恨起来。

怨恨瞒着他的陛下，怨恨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甚至怨恨景云姝 。0

他已经将柳如涵送走，明明一切即将可以重新开始，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他。

多年不曾显于人前的清尘真人也终于出现，一出场便迎来一阵惊呼。

他一袭白衣，清韵无比，容颜似仙人一般。

原本雍容高贵的景云姝 含上一抹浅笑，单膝跪下行半跪之礼。

高台上，清尘抬手抚住景云姝 头顶。

景云姝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清尘眼眸中漾上一抹无奈，手指轻轻一点。

“你是为师最优秀的弟子，从今往后，这大晁子民，便交由你守护。”

景云姝 敛了笑，郑重应声。

“弟子受命，绝不辱太清宫门风！”

万众瞩目中，景云姝 接过代表太清宫观主的五方天帝印。

太清宫的每一任观主都将自动成为大晁的国师。

待仪式结束，众位观礼的百姓贵人退去。

景云姝 走入大殿邢乾州再也按捺不住，径直就要冲上去。

太清宫弟子忙将人拦住，景云姝 却淡淡道：“放他进来吧。”

邢乾州进去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景云姝 却看向他身后行礼：“云姝 多谢陛下！”

跟在邢乾州身后进来的皇帝一笑：“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

景云姝 也笑：“师父已备好茶，请陛下前去论经。”

皇帝瞥一眼邢乾州，淡淡颔首。

邢乾州想要上前抓住景云姝 的手，却被景云姝 避开，不冷不淡道：“谢将军自重！”

邢乾州脸色苍白：“云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会成为了国师？”

景云姝 波澜不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本就是我师父和陛下指定的国师继承人。”

邢乾州抿了抿唇，几乎是低吼出声：“可你已经嫁人了，你是我的妻子。”

景云姝 凝眸看了他半晌，平静道：“你妻子景云姝 已经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邢乾州眉头紧拧，眼中无尽悲愤，却又有一丝不解惑然。

景云姝 勾唇：“现在的我，是死而复生，只为众生而活！”

第12章

邢乾州只当她是使性子，语气带上哀求：“云姝 ，别再说这种话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孩子已经出生，我愿放下所有一切，跟你远走，你不是想去看雪山，看大漠……”

景云姝 打断他：“别再自以为是了邢乾州。”

她琉璃色的眼眸中再没有一丝情意。

“你可知你那孩子是如何来的？是用我的命换的。”

“孩子出生，我再不欠你什么。”

邢乾州一震：“可你不是……”

景云姝 笑了：“你想说，可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是吗？”

邢乾州沉默着，手不自觉攥紧，心脏却被巨大升起的不安压得无法喘息。

他有预感，接下来，将听见一个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景云姝 拂过一尘不染的衣袍，双手合十，在祖师像面前的蒲团跪下。

“因为我剖心取蛊，向死而生。”

邢乾州惊得后退一步：“我不信，不是有你师父在吗？”

景云姝 眸色淡然：“你既然想知道，今日便将从前种种一并断个干净，你以后，也莫在纠缠，好好去过你的日子。”

“当时我师父并不在太清宫，你为让我救你的孩子，步步紧逼，更让我以命换命分他一些寿数，我只能如你所愿。”2

“所幸我当初为嫁你，吞下门中圣物断情蛊，这次换命后，本来孩子出生那刻就是我的死期，但我为了来世不再与你有纠葛，特意从心脏处将断情蛊剜出，那时我不知，断情蛊最大的作用就是，断情即续命！”

她指着自己的心：“那伤口现在还在这里，永远不会消退。”

太清宫传承数百年，自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法。

邢乾州摇头：“我不信，景云姝 ，你在骗我！”

他眼眸红得惊人，紧握的指骨也发白。

景云姝 云淡风轻地笑了：“是或不是，你自己心里当有数。”

这样当时令她痛不欲生的事，不过短短几日，再说来却是恍如隔世，再无波澜。

放下即是自在。

“不过我仍是要谢你，助我渡过情劫，千帆过尽，我才知我以前的爱是多么浅薄狭隘。”

“那孩子定会长命百岁，就当我为那五年相伴送你一场得偿所愿。”

邢乾州漆黑瞳孔闪过一抹无措：“云姝 ，你别说气话……”

“言尽于此。”

景云姝 一摆手，对着门口的太清宫弟子道：“送客。”

邢乾州倔强地站在那里：“云姝 ，你我仍未和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认定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景云姝 笑意渐深：“早在你孩子出生那日，陛下便将休夫圣旨送上了太清宫。”

她拿出一卷明黄圣旨，强调：“不是和离，是休夫！”

邢乾州一怔，便被人推了出去。

殿门缓缓阖上。

香云缭绕，景云姝 轻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邢乾州浑身一震，他从未有如此刻一般清晰，他即将失去景云姝 。

就在这时，皇帝走出来。

“此次论道，我心有所得，谢将军，起驾回宫！”

邢乾州回神，在皇帝面前重重跪下：“求陛下收回成命。”

他这样没头没尾，皇帝却并不意外。

他沧桑眼眸深得看不出一丝情绪：“你可知，早在你和景云姝 相遇时，清尘真人就已算出，你只不过是景云姝 成神路上的一道劫难。”

“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第13章

景云姝 想要得道，就必要经历这么一遭。

邢乾州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陛下早就知道。”

所以在景云姝 去求见时，皇帝才视而不见。

而他却还天真的以为，是因为他的缘故。

皇帝沉声道：“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命！”

“至于休夫之事，你也不要怪朕，那是清尘真人亲自向朕请求，朕无法拒绝。”

邢乾州沉默良久，突然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带有无尽悲凉和疯狂。

他从未有过的失态：“所以我只是一颗棋子是吗？”

邢乾州突然觉得这一切无尽地可笑。

笑意止，他执拗地道：“陛下，我不甘心。”

皇帝蹙眉：“你现在有权有势有子，往后尽可妻妾成群，何必执着？”

邢乾州摇头，心脏痛得无可遏制。

可他想要的，只有景云姝 。

邢乾州将心一点一点沉入深处，敛起所有情绪，又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将军。

“陛下，臣护送您回宫。”

皇帝不再多言。

临走前，邢乾州回头看了一眼太清宫大殿，口中低声呢喃。3

“我不信命。”

所以，景云姝 ，我不会放手，永远不会。

邢乾州走后，景云姝 起身。

来到后殿，清尘真人正看着桌上棋盘。

“师父。”她恭声叫道。

清尘轻叹一声：“为师只顾着你，却只怕有人要心念成魔！”

景云姝 不以为意：“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走到这一步，他怨不得任何人。”

说着她垂下眼睫：“再说师父不是为他留了一条生路。”

若是邢乾州一心一意选择她，他们俩未尝不可白头偕老。

从来没人逼迫过他，每一条路，都是邢乾州自己选的。

……

回到宫中，不等邢乾州开口，皇帝便道：“谢卿为了护卫之事，劳心多日，便回府去休息几日，正好也多陪陪孩子。”

邢乾州眼睫一颤，低声道：“是，陛下。”

他回到国公府，谢夫人抱着孩子过来：“乾州，孩子还未娶名字，满月的帖子也该准备了。”

他眼眸扫过那孩子，脑海里突然闪过景云姝 冷静到漠然的声音。

“你可知你那孩子是如何来的？是用我的命换的。”

这孩子仿佛一把刀，斩断了景云姝 的情丝，也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

“名字？”他露出一抹凉薄厌恶的笑：“便叫谢厌吧！”

谢夫人骤然变了脸：“怎给孩子叫个这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