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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句子摘抄  时间: 2024-03-14 13:31:39  作者: ting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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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我不想死啊!钟太太,我放你们走!我放你们走!你别开枪!别开枪,我不想死……”

  程温整个人都瘫软,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情势陡然倒转了过来。

  “玉笙,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先放下枪好吗?”钟徊说着,慢慢靠近,“还有泠乐呢,你早时出门还答应她要早点回去的,你忘了吗?”

  提到女儿,她终于有所反应,抿紧唇,眼底凝起泪珠,摇摇欲坠。

  倏然间,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是适才的枪声引来了护军,在他们跨进门之际,钟徊一步上前,夺过她手里的枪,反手丢进椅子下。

  “都不许动——”

  很快,在场带枪的人连同程六爷都被带走了,白太太与陈夫人报了警要找玉笙,故而两人倒是安然无事。

  “你适才在做什么?”他压着声发问。

  玉笙低头抵着他身,便是觉得心情悲痛,可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放声大哭、起伏动荡,只是平静、清醒地看着在她身上蔓延的苦恨纠缠,认清自己无法像坡顶的树那样,陡直孤自而立,便也可得一身枝叶,其实稀疏也没什么关系,可她身在坡谷的茂密里,重重包围,千条万缕的藤条勒紧了她看似枝繁叶茂的树冠,不知到哪一日,她就被围困起,再也不见天日,彻底腐烂在他们的阴影里。

  “钟徊……回去吧。”

  他没有多想,应了她的话,两人一道回去。路上护军持枪来往,不允许车辆过往,他们沿街步行回去,一路上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刚才的事,只是平淡地说起一些如常的事,仿佛他们这样在一起过了很长的时间。

  在后来等待回去的日子里,钟徊没有一夜是觉得心神安宁的,只觉是浮在半空中,恍惚不定。玉笙开始张罗起收拾行李,多数都提前送去寄存在公司,届时由他们员工搬上船。

  “咚咚。”

  “进。”

  书房门被推开,玉笙走进来——“还没完呢?”

  钟徊放下笔,呼了口气道:“要交手的事有点多,不过这还有几日,就快忙完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完。”她小声嘀咕,随其绕到他旁边,低头瞟了一眼那文件,突然道,“钟徊,你看过那北苑书房里的书吗?”

  他不解,抬头对上她视线,沉默有时才点了头。

  “只看过一些,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这样啊……今时不同往日,或许可以再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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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徊转回头,没有应声,玉笙低着头,久久地凝视着他侧脸,忽而说,“你怎么都不变老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是人都会老的。”听见他声音里有笑意,玉笙又道:“我便觉得我老了,可你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样子,我有时觉得我没有必要想这么多。”

  “你确实不用想那么多,合该只在你看得见的范围里挑挑拣拣,好的留着,坏的就丢了,不想也不悔,玉笙,这才是快乐的方式。”

  玉笙弯腰伏在他肩上,双臂拥紧了他,转头亲吻他的脸,问是:“那你呢?”

  “我啊……”钟徊也转头看向她,眼神悠远,似像晨时朝霞映着的海面,玉笙从中看到苍茫辽阔,他说,“你的快乐也会成全我,若是不能,定然还有其他办法。”

  她点点头,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他以前孤自到处走的生活。他说,他在任何想停留的地方下车,城市、小镇、原野、海边……那时他还喜欢记日记,但实际上那不能称作是日记,因为他不是每天都那么勤快。他的学校是叔父给他找的,换过几次,但读的都是经济学,苏子砚便是在最后一次换的学校里认识的留学生。

  他说,回国后,他依旧是什么都不想做,看方明远练功吊嗓是他的乐趣之一,他可以坐在屋顶看一整天,其实那过得也还好,直至遇到程先生,程先生是个和善明义的人,他给了他机会,那时候钱财名誉是完全可以满足年轻人所求的东西,但日复一日,这样的满足也日渐式微,他便又开始离开翼州府,去到其他地方,包揽了程先生几乎所有需要出差的生意,南方、再北方都会去。

  那时候,钟徊什么都没有,但什么也不需要有。

第51章归去来兮

  其实,在那一晚上,钟徊便有不大好受的预感,只是他笃定她不会这般大度,他想要她不大度,想她一直像此前那样盲目地坚守,如此,他也必然会相信,起码现在会信。

  可当他看完她留给自己的信后,他又决定了保全与她的情意,而不是选择将它消磨殆尽,再也没有一样东西会像她对他的情意那样,不是短暂地满足某种心理,而是让他的一切忧虑都降落在不再塌陷的柔软之地。

  钟徊,我走了,在明天的早晨就回燕台,我花了一整夜于你写了这封信,提笔才记起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信。我想要你送别我一次,只是一次,请你看着我离开,因为我送别了你太多次,从我十六岁的那年初夏起,我几乎都在送别你,在我所活过的时间里,我似乎总是在送别,没有一样是我的,你也不是。

  你总认为金夜舞厅的相见是初见,事情根本不是,一直住在乔山的人从来都是我,离开的人是你。你第一次来燕台,是初夏,住在我和姨妈tຊ隔壁那座漂亮的公寓,你有一个和蔼善良的管家老伯,第一天搬进来时,他就给了我好多糖,还帮我买来了新的习册本,因此我第二天没有挨先生的批评,也没有被留堂。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沉迷于你的存在,我会在阳台上看你的花园,你经常会坐在檐廊下,时常放了课就跑去乔山林的跑马场,你多数时候都在。但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故意要冒犯,也不是自作多情,我没有任何企图,对于一个心智未熟的小姑娘来说,她连爱这样的字眼都没有联想过,只是像喜欢早晨的某一刻一样,喜欢你的存在,因为走出乔山的那条路在早上天还没完全亮时,阴暗得如同是通向地狱的路,她总需要借点什么跑过去,于是她借了天边破晓映出的山影,它坚毅的影子像把尖利的宝剑,当她冲过那条阴暗的路,它时刻都在她眼前。

  而乔山太孤寂,我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身在昨天还是今天,可你的到来让这仿佛静止了的一切恢复生机蓬勃。

  可是我从未与你说过话,那是我一直想做的,我们唯一一次可以说话的机会,是我那考得糟糕透顶的测卷被风吹进你的花园里,权衡之下,我爬上了那花园的墙,因而我实在不能容忍自己这么糟糕的测卷要叫你看见,所以我使劲力气,想把它脱进水里,让它顺着溪流,飘哪里去都行,只要不叫你看见。但你还是看见了,你以为我是要想拿回来的,竟自以为是地递给我,看到上面的评语还当着我的面笑话我,所以我不想与你讲话,拿上我的东西,便回了家。

  可那竟是唯一的机会,因为你走了,没有与我说再见,我失去了你,没过多久,又失去了姨妈,她也走了,带走了所有东西,只有我留着,日日夜夜与影子相伴。

  如果你不回来,我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坚强的人,我孤自走过了所有至暗的时刻,还能诚然相信诸多好的德行。但你的归来仍是让我无比喜悦,有了少时的寄托,我几乎是一见你就喜欢了,或许此前是也喜欢,但现在的我无法断定,所以不打算把以前归属进来,因为现在和那时的我已然不一样了,那时的她没有依托任何人也能保持着乐观,所以我不想将她归属于任何人。

  但现在的我,总是想抓住一样,我毫无疑问爱着你,从一开始就想完全地拥有你,让你成为我的影子一样的存在,如此你也不会再远走,可是这样紧迫又压抑的关系让我们要忧虑老去,没完没了的纠葛连接,让我们堕入消磨,变得什么都不像。

  所以,请你为我送别一次,因为我奉行了我坚守的德行,把你还给了你,把自己放回原来期望的位置,那些你曾在我身上看到的一切品行,请相信它们就是我的,我从未伪装,尽管它们是因你而生,但都是我孤自磨出来的,我浸在姨妈他们于我的沉沦,但仍顽固地想要与你一样的蓬勃和生机,哪怕明日就是万物绝灭的时刻。

  我想要保全与你的情意,不愿它消磨一点,我爱你蓬勃自由的模样,这不能变成是别无选择,才要靠消磨情意活下去,因而我无比珍惜你的存在,我们终究都会归于自己。

  钟徊,我爱你,无论是怎样的情形,我都无比喜悦地爱着你,期望你今后的旅途依旧是快乐的。

  “呜——”

  船舶鸣笛声响遍整片海,庞然的船身越来越小,这关闭许久的航线终于再次开启。钟徊掐灭烟头,低头不再看它远去,他鲜少有过送别,只是别去。

  他突然记起那伏在墙头的少女,拿着一根多长的竹竿在那儿拖一张纸,他对她的记忆突然便清晰起来,她穿着黑色的衣裙,那应该是她的校服,袖口领边滚着一圈白色花边,她的头发留得很长,只编成一股粗长的辫子从颈间落到身前,像藤蔓一样垂挂在墙边,她专注盯着那张纸的凤眼,灵锐有神,可除了眼睛,她再没有尖锐之处,只是柔和,似是燕台的珍珠。

  他再也不可能停止思念她,存着这样的思念,所有路途都有了回头眺望的方向,这将使其再无所惧地前行。

  玉笙也在临走之际终于读完了那本书,当他最后一次告别了他的房子,还是走着向海的路,作者却在这一次没有写他去到了何处,看见了什么,想了什么,而是只写他在傍晚回来,手里攥着海边捡来的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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