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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来不过刚下飞机，便已经得知祁槿之当下的局面，于是他撂下行李就急匆匆到华清。

为的是看他的难堪，心里也存了那么几分落井下石，不曾想他解决的这么快，但无论如何，言语上他还是不打算就这么认输。

他靠近祁槿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唇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来。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回不去，你老婆也是可以代劳的，毕竟她是顾家的孙媳，理应在祭祀的事上为你尽点心力。”

言罢，乔望轩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嚣张的背影。

林则看到，祁槿之克制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拳。

……

大雨倾注，由上至下冲刷着灼热多日的大地，一时之间，整个城市被乌云笼罩成灰色，到处都是氤氲的湿气。

秦玖站在落地窗前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十分钟前，顾若清特地给她打来电话，说及今天是顾青山的头七，按照京平的习俗要郑重对待，家中的一切事都需要祁槿之回去主持大局，但她打不通祁槿之的电话，只能先来告知于她。

秦玖开口解释，说公司里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时间顾不上看消息。本是一句该有的礼仪，但顾若清听到后却意有所指的说了旁的事。

“我都听说了，你还在替他瞒着呢？网上你俩的事沸沸扬扬，听说调查组都去华清了，差点把公司翻个底朝天，这也没什么，咱们公司行的正坐的端也不怕被查，可我听说他们疑的是逢晟和你的关系啊。”

“援非的项目公司里本来就不同意，调查组也不知道是从哪得到了你离职前正好负责的地方，怀疑逢晟和你有利益输入，你说说你俩结婚这才几天，网上闹一场也就算了，现在还惹了这么多的麻烦，逢晟可怎么跟股东们交代。”

顾若清似有似无的跟她感慨，但秦玖也能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可现在，她也顾不得再冷静理智的分析了。

祁槿之如今受了困境，也有她的原因，秦玖想要为他多分担，公司的事帮不上忙，也只能在家里为他略尽绵力。

雨很大，车子行驶起来有些费力。雨刷器在车前挥舞着手臂，翻滚波浪的雨滴落到车窗前，她在雨中辨认方向，小心翼翼驱车往老城区赶。

下了雨，车内空气很闷，空调开到最低，秦玖觉得冷，等红灯的间隙，她披上后座的小毯。

秦玖有段日子没开车，许是因为雨天所以浑身不适应，就连视线也变得朦胧。路况拥堵严重，车子走走停停，浪费了很多时间。

她出门急忘了看时间，中途拿出手机后发现祁槿之给她打了六个未接电话。她怕着急，戴上耳机后很快拨了回去。

“昱宁！你现在在哪？”

祁槿之焦急的声音传来，他从未这么紧张过，联系不上她时他差点慌了神，内心七上八下。直到秦玖的这通电话，才将他方才那颗悬起的心稍稍放下。

“我在开车，今晚不是爷爷的头七吗，我回顾家帮帮忙，你怎么样，公司的事处理的还顺利吗？”

秦玖实话实话，直接告诉了祁槿之，她本来还想说他赶不回来也没关系，她替他代劳旁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车载导航开着，广播里是个年轻的声音，灵动且富有磁性的女性声音正在提醒前方即将变道。耳机那旁安静一瞬，过了几秒，祁槿之思考清楚后很快开了口。

“公司的事已经解决完了，你不要担心，你现在就回静海，顾家的事你不用管。”

他甚至带了点急切，很不愿意让她过去，末了又问了一遍她现在所处的地址，他过去接她。

秦玖刚想回答，车后传来一声急促地鸣笛声，她走了神，耳朵里泛起空鸣。

大脑发白那一刹那，她追了尾。

猛烈地撞击声过后，她第一感觉到的是头晕。逼仄的车内空间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压得她快喘不过气，心跳加速。

耳机掉在车底，彻底跟祁槿之断了联系。

他听见声响，对着手机又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

窗外雨依旧下着，视线逐渐迷离，玻璃上拍打的雨声也越来越大，秦玖强撑着下了车，顾不得瓢泼大雨，连伞也没打，只身上前询问前车车主的伤势。

幸好人没事，秦玖主动留下联系方式，揽下所有责任，约定好雨停后去处理，前车车主看她额头上流着血，急忙替她打了120。

再回到车里，她早已精疲力竭。

靠在座位上任由眼皮越来越沉，闭眼前的最后一瞬间，她看到慌乱赶过来的祁槿之。

可就那短短的几秒钟，她便晕了过去。

紧接着，是数不清的噩梦，三番五次她想从雨中醒来，都无法再张口说话。

京平已经许久没有下过这样的雨了。

秦玖醒来时，是三天后。

她整整昏睡了三天，医院为她做过所有检查，万幸的是车祸对她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只是在外的一些皮外伤，但真正危险的，还是她因车祸变得紧绷的情绪。

她憔悴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气，那双眼里也只剩下茫然和无措，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表情，看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对待突如其来的声音时反应剧烈，整个人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小鸟，呆滞笨拙地躲在角落，看得祁槿之心疼不已。

他一直陪在秦玖身边，这三天里都寸步不离，陪着她从外科病房又辗转到傅医生的心理治疗室，他一刻也没有休息过。

可他试图跟她说了无数次，她竟然一次都没回应他。

傅颜说她已经进入了失语状态，意识模糊的时候说不出成句的话来，秦玖精通四门外语，如今连母语恐怕都说不出来，现在她的情况，显然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祁槿之懊悔到了极点，心如刀割。

第五十四章你叫我怎么忘？

秦玖被转到了心理科的特殊病房，在这里，病房内所有的布局和陈设都跟普通病房差别很大，且不说房间内那些看不懂的机器，墙壁上甚至留了一扇透明的玻璃，视线正对病床，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方便家属探望。

如今，祁槿之也只能隔着这块玻璃望向屋内的秦玖。方才她情绪过激，傅医生给她打了针镇定剂，如今她躺在病床前沉沉睡去，屋内和屋外的空气一样死寂。

秦玖竟然连他都会忘，刚才他小心翼翼到她跟前，试图聊天陪她缓解情绪，她刚换了病房，额头上的纱布也还未拆，看到他靠近自己，情急之下把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打了个稀碎。

“我不要回去！”

“我不要回京平，我要留在达木赞，我要留在这里！”

她抵触到了极点，说到一半就觉得头痛，最后只能伸手捂住额头，弯腰蹲在墙边的小角落上。

傅颜见她失控到如此境地，只能让祁槿之暂时离开病房。

他盯着屋内发呆许久，手机响了无数次也没理会，末了直接关了静音。

“这是她自从看诊以来的所有病情记录，你看看吧。”

傅颜站在他身后也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后还是决定让他知情。虽然之前秦玖再三嘱咐病情的事对任何人保密，包括祁槿之，可这些日子跟两人相处，帮秦玖一步步重建，都让她对这个女人敬佩不已，为她的坚忍，也为了两人之间不容亵渎的爱情，她想违背一次秦玖的意思。

淡蓝色文件夹从她手中递交到他面前，祁槿之顿了顿，很快打开去看。里面纪录了秦玖这小半年以来的所有病症，密密麻麻，他看得心惊。

4月，第一次问诊，出现入睡困难，间接性头晕。

5月，患者出现恶心呕吐，听觉异常，对类似爆炸声响极为敏感，应激反应强烈。

6月，无法专注，严重失眠。

7月，患者记忆出现偏差，怀疑自我分裂人格意图，入睡好转。

8月，间歇失语，抵触加重，缺失部分记忆。

……

傅颜轻轻叹了口气：“除了她自己，大概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跟她感同身受，我原本以为她的意志力可以让她渡过难关，但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是难了，就算我加大药的剂量可我的能力终究有限，而且医院里的设备也不是最先进的，能试的办法我几乎全试了。”话说到最后，她也有些无力，尽管这不该是一个医生应该有的情绪和态度，可这个时候，傅颜很希望自己能帮到他们。

即使，那点希望看起来微乎其微的渺茫。

直到这时候，祁槿之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鸣笛，玻璃杯掉在递上发出碎裂的声音，甚至是开香槟酒瓶时发出的响声，都会直接或间接刺激到她。过往的那些悲伤，无力和痛苦，被她选择性忽略或者埋葬在最深处的那些回忆，都会像被一根引线牵引，这些东西，会在日后她不确定的某一天，突然随着一个个轻而易举的开关一涌而出。

看着那些描述严重的医学术语，祁槿之内心几近绝望，他也是在这时候才想起，过往她所表露出来的一幕幕细节，都是她努力压制的结果。她怕发病了会吓到他，所以拼命坚持下去，希望那些阴霾不要让他已经悲伤的脸上再添愁容。

但最终，这片阴霾还是不受控制的出现了。

沉默了将近两分钟，祁槿之才开口。

“带她去国外会不会好很多，我之前联系过蒋秦医生，她跟我说昱宁的情况只能去长期入院治疗，当时我怕她不同意，一直没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