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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看了他怀中的穆若清一眼，然后便转身进了门内，似乎是争取了主人的意见。

　　不一会儿，复又走了出来，对梁锦睿道：“我主人原是不轻易救人的，但听闻这女子是孟先生之女，故而愿意一试。”

　　“你将人留下，便可以离开了。”2

　　梁锦睿轻轻将穆若清放在了小童指定的石床上，从始至终都未曾见他口中的“主人”露面。

　　又听小童催促道：“请下山吧。”

　　梁锦睿虽心有疑虑，但这里的确是穆若清的最后一线生机。

　　于是便依言转了身，在离开之前，最后深深看了穆若清一眼。

　　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裙，面色虽然仍旧苍白，但表情是那么恬静，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梁锦睿踏出山门，对小童行了个礼：“宋某在此深深谢过，望你家主人救她一命。”

　　小童看起来也是个被教养得极懂礼数的，忙跟着回礼道：“我家主人神通广大，孟家姐姐在这里，定然能活下来。”

　　梁锦睿这才放心地下了山。

　　车队又浩浩荡荡回到了玉京。

　　梁锦睿先去了宫里向皇帝复命，出来后却并没有回宋府。

　　而是往孟府的方向走去。

　　孟府门口的封条已经被摘下，但没有主人回来，门庭的牌匾上落满了尘埃。

　　梁锦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萧条之景，草木长久没有人打理，肆意疯长，使孟府看起来更像是一座荒宅。

　　他对这里的每一处陈设都很熟悉。

　　幼时和穆若清一起荡的秋千，和她一起爬过的树，与她许下过的诺言……

　　一桩桩一件件，第次浮现在梁锦睿的眼前。

　　恍若隔世。

　　他看到一棵长得格外整齐的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了过去。

　　树下的土地和别处有显然的不同。

　　梁锦睿眸光微动，便找到工具开始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挖到了一个深色的小木盒。

　　他将木盒打开，就看到了穆若清留在这里的那些物件。

　　梁锦睿一眼就认出，这些东西，都是他曾经送给穆若清的。

　　没想到，她竟然将这些东西保存得如此完好。

　　他的心仿佛被一颗大石头撞了一下，忽然间疼痛溢满了全身。

　　梁锦睿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

　　或者说，早在穆若清滚钉床的那一刻起。

　　他就开始怀疑，自己自认为是为了她好的那些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第13章

　　梁锦睿走到烧得焦黑的书房门口。

　　眼前仿佛又浮现了穆若清震惊又失望的眼神。

　　自那日过后，她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常常出现在梁锦睿的梦中。

　　他已经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但是，那时的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太子一党早就暗中派人盯住了穆若清，若她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拿到证据。

　　那他们定然会让穆若清命丧当场，甚至都不会有为孟靖远伸冤的机会。

　　梁锦睿原以为，他做足了戏，降低太子一党的戒心。

　　只要穆若清好好活着，有朝一日总能为孟家翻案。

　　却没想到，她如此坚韧决绝。

　　梁锦睿拿着木盒的手指收紧，用力得指尖都泛白：“是我不对……”

　　他不应该低估穆若清的勇气，不该自以为是地为她做出决定。

　　若是早日告诉她真相，将自己的计划与她商量。

　　那穆若清或许也不用走到如今这样惨烈的局面。

　　梁锦睿转头遥望青瑶山的方向，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良久，他收回视线。3

　　对着暗处下令道：“派些人来，在此处重建一座书房，并将孟府修缮一番。”

　　他想让穆若清日后，能够有家可回。

　　暗处的锦衣卫立刻出现，领命应声：“是！”

　　梁锦睿离开孟府，带着那只小木盒回了家。

　　门房见到他，便立刻禀报：“大人，夫人听到您回京的消息，已经在您房里候了许久了。”

　　梁锦睿不禁皱了皱眉，他和苏若婉从来都是分房睡，为的就是避免与她有太多交集。

　　没想到竟然直接去了他房中。

　　梁锦睿此时正心烦意乱，并不想见她。

　　于是也没应声，调转脚步，往书房走去。

　　他刚到书房没一会，苏若婉便紧跟了过来。

　　应当是有人同她报信，看来消息灵通得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若婉一到书房门外便嚷嚷了起来：“梁锦睿！你可是我们苏家的女婿！我爹如今还被关在诏狱里呢！你竟然还去送那个快死的穆若清！”

　　梁锦睿眉心紧拧，眼神猛然沉了下来，喝道：“闭嘴！”

　　他平日虽然性子冷清，但苏若婉也鲜少见他发怒。

　　不自觉被吓了一跳，霎时间噤了声。

　　她讷讷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放任我们苏家遭难而不管啊……”

　　梁锦睿冷声道：“你父亲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实属罪有应得。”

　　苏若婉怔了怔，像是突然回过味来：“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父亲那些事？而且你并不认同？”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男人神情漠然。

　　苏若婉突然看到了书桌上那个小木盒，她伸手将木盒打开，立刻便认出里面是穆若清的东西。

　　她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这都是穆若清的东西？！”

　　苏若婉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就说，成婚后你为什么连碰都不碰我。”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都是为了孟家，为了穆若清是吗？”

　　她双眼紧盯着梁锦睿的脸，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不同的神情。

　　可什么都没有。

　　男人并没有反驳，而是默认了她说的一切，然后开口道：“我们和离。”

　　苏若婉怔愣地看着桌上那份和离书。

　　显然是梁锦睿早就准备好的。

第14章

　　她忽而嗤笑了一声：“如此轻易就想甩开我吗？梁锦睿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我绝对不会与你和离！”

　　说完，苏若婉便转身，步伐有些慌乱地朝书房外走去。

　　当她正踏出书房门的那一刻，就听到身后梁锦睿的声音淡淡响起：“你若不同意和离，那我便只好休妻。”

　　苏若婉心头猛地一震，她脚步顿住，回过身看向梁锦睿。

　　觉得他看起来十分陌生，又仿佛像是从来没变过。

　　在她的心里以及记忆中，梁锦睿的眼睛永远都只看着穆若清的方向。

　　而她嫁给梁锦睿，也并非是因为爱或喜欢。

　　只是单纯的，想要赢过穆若清而已。

　　事到如今，苏若婉才明白，自己终究是输了。

　　梁锦睿又道：“若你答应和离，那我或许还能想办法保你一条命，你要知道，你父亲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苏若婉苦笑垂眸，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好。”

　　孟家很快便开始重新修缮。6

　　梁锦睿亲手画了书房的图，并且亲自监工。

　　费时月余，终于将那被他烧毁的书房，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竣工那日，梁锦睿缓步踏入。

　　孟家的书房，是他小时候待得时间最久的地方，一桌一椅，甚至就连砚台毛笔的摆放位置，都牢牢印刻在了他心里。

　　回忆席卷而来，打得梁锦睿一个猝不及防。

　　那时的宋家，虽为清流世族，但已然日落西山，门庭寥落。

　　将梁锦睿送到孟家做孟靖远的学生，也是想他日后能有个好前程，

　　他自小性子冷清，好在穆若清活泼开朗，一见面便自来熟地总是找他一块玩。

　　对于年幼的梁锦睿来说，她就像是照进他阴暗角落的一束阳光。

　　穆若清那些失望而又决绝的表情，突然在他眼前浮现。

　　梁锦睿霎时间胸口一滞，没办法再待下去。

　　他同下属交代了几句，而后跨上马，朝着青瑶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条路，这些日子以来早已被他跑得滚瓜烂熟。

　　梁锦睿到达山脚下，然后轻车熟路爬上山，叩响门扉。

　　“笃笃。”

　　开门的还是那日的小童，见到梁锦睿，小童已然见怪不怪：“宋公子，你又来了。”

　　说完，却也并没有将人请进去的意思。

　　梁锦睿并不觉得奇怪，但还是蹙起了眉头：“我还是不能进去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