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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馆掀起窗帘的一角，皇城在她眼前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这次来皇城仿佛有些梦幻，她轻易的来了，也轻易的走了。

这一趟仿佛只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肖卿尘，解答了心中的困惑，又或者说让肖卿尘知道苏馆还活着，活得很好。

但从今天开始，苏馆这个身份也不复存在了。

只是为什么心中还有些失落？

皇城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苏馆放下了窗帘。

肖卿尘没来送她。

苏馆有些失落，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没有哪场道别是必须面对面，也没有哪个人是非见不可。

颈间的蓝宝石微微发烫，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御书房内。

肖卿尘合上了最后一本折子，他按了按额角：“走了？”

一旁的侍女顺眉说道：“是的，皇上要去送送吗？”

肖卿尘指尖微顿：“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但那件事总要解决。

距离老道士所说的五星连珠，还有不足半个月。

马车行驶了一日，在晚间终于到达了乡镇。

苏馆开了两间房便让车夫去休息了。

夜间。

苏馆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了些许的吵闹声，她起身，意识到声音是从巷子里传来的。

从窗户的缝隙之间，依稀可以看见三个人影在街头说着什么。

特意压低了声音，她听不清楚，却看见其中一人手上掳着一个昏迷的小孩。

人贩子吗？

苏馆冷眼看着下面的三人。

拐走别人家的孩子，卖给官宦家做小厮，这类事情并不少见，且由来已久。

即便是在五百年前的姜国，也时有发生。

她不想多管闲事，这类事太多，她管不过来。

三人似乎讨论出了结果，一同往巷口走去。

苏馆指尖用力的攥紧了，一咬牙还是从窗口跳了下去。

似乎在苏庄待得久了，连那颗麻木了五百年的心，也多了一丝温度。

只是一跟在他们身后，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一般的人贩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轻功？

苏馆意识到不对劲，便也不敢轻心，放缓了步子跟在他们身后。

只见他们七拐八拐的进入了一处树林。

这里被洪水淹过，水虽褪去却仍有一层淤泥，有些恶臭。

苏馆见他们进入了一处山洞，旁边竟有一群守卫，看起来倒不像是人贩子，更像是山寨。

“这小子今天又带了一个回来。”

“他可是从那里出来的，不服不行啊。”

“从那里出来的怎么了，我要是进去了我也能出来。”

“行，那你跟老大说让他送你进去，看你能不能出来。”

“开玩笑的，你真的很不幽默啊。”

两个守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苏馆没听明白其中含义，但也知道了这里一定没有她想象中简单。

她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压低的脚步声。

被发现了吗？

一股凉意从背脊不断的往上升。

苏馆顿时握紧了拳头，警惕的回头望去，却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30章

来人身长八尺，剑眉星目，幽蓝的眼眸在黑暗中都显得尤为光亮。

不是肖卿尘是谁？

他的瞳孔也有一瞬间的紧缩：“你为何会在这里？”

苏馆压低声音，如实答道：“救人，你又为何在这里？”

肖卿尘有片刻的愣神，坦率答道：“取东西。”

苏馆无言，她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皇帝亲自来取。

但她不喜欢追根究底，终究没继续问下去。

又继续去观察那两个守卫了。

正观察着，肖卿尘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跟我来。”

苏馆不明所以的跟着他绕到了山洞顶上，肖卿尘在丛林之间翻翻找找，半响竟从中找出了一个近似与裂缝的洞口。

肖卿尘看了她一眼：“这条缝能通山洞内部。”

苏馆有些不解：“你来过？”

他看起来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肖卿尘眸光微顿，脸色晦暗不明：“来过。”

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从裂缝中走了进去。

苏馆只得跟上，两人顺着裂缝的入口跳在了洞府的石壁上。

苏馆这才看清里面的形势，竟然装有几十个笼子。

每个笼子都用铁链锁着，里面装着一些孩童，约莫八九岁，手脚上的铁链看起来比他们的手臂都粗，强硬的将他们拴在笼子里。

苏馆眉间紧蹙，正欲下去救人。

却被肖卿尘拉住了手臂，他指了指洞口，只见守卫带着火把进来。

苏馆忙隐身至石块后面。

只见那守卫打开一个笼子，粗暴的拉起了其中两个男孩带了出去。

等到守卫走远，苏馆才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肖卿尘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囚笼中的孩童，有些奄奄一息的躺着，身上伤口纵横交错，撕咬的、撞击的，没有任何处理。

他呼吸有些紧蹙，沉声道：“你当真想知道？”

苏馆垂眸，她并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只是她隐约觉得此事跟肖卿尘有莫大的关系。

虽然很没骨气，但她依旧想知道。

关于肖卿尘的一切。

她说：“想。”

肖卿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跟我来。”

他俯下身弯腰穿过石壁，沿着黑暗的边缘走进了另一处石房。

苏馆这才发现原来这里面竟别有洞天，这里是个十分开阔的场地。

像是擂台一般的地方，却又比寻常的擂台宽阔许多，四周围上了铁质的围栏，又像是一个囚笼，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

周围有一排石凳，像是观众席一般。

方才的守卫此刻也进来了，他将两个小孩丢进擂台之中，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凳上：“赢的人才能从擂台中走出。”

钟乳石后，苏馆指尖骤然攥紧。

肖卿尘却平静的望着这一切，声音低沉沙哑：“蜀国皇室曾经的影卫便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一百个孩子中选出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培养，便叫做——百里挑一。”

台上的小孩迷茫的环视着四周，全然不知死亡将近。

苏馆道：“蜀国已经亡了。”

肖卿尘点点头：“可这项制度却保存了下来。”

“蜀国皇室？”苏馆看向他。

肖卿尘唇角勾起了一抹凉薄的弧度：“怎么可能。”

台上的孩子弄清楚了现在的状况，两具小小的身躯冲撞在一起，已然不死不休。

谁都想活下来，谁都有活下来的权利。

肖卿尘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我曾试图清剿，但失败了，这里培训出的人会送往各地贵族，各种组织与帮派，背后势力错综复杂，早已超出朝廷管辖范围。”

苏馆心头微微窒息：“你说你来过这里。”

台上已然分出胜负，死去的孩子被人拖走，鲜血流了一地。

而胜利者则会继续下一场的厮杀。

肖卿尘眸光犹如寒冰：“送往楚国的质子，大多死在了这里。”

第31章

苏馆心中猛然抽痛。

她知道的，在姜国全盛时期，有不少诸侯国的质子被送往皇城。

其中大多被培养成暗卫，以护皇家周全。

她曾去过那里的培训场地，遍地哀嚎不绝于耳。

却比不上这里的一半残酷。

说话期间，守卫又抓来个小孩，关在了擂台之上。

苏馆握紧了拳头，看着门外巡逻的守卫，思考着能救人的几率在几成。

肖卿尘却将她看穿了般摇了摇头：“这里守卫不下百人，我们救不了他们。”

苏馆皱紧了眉头：“不试试怎么知道。”

肖卿尘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正是试过，才知道。”

军队都无法撼动的地方，甚至于几乎引起了朝廷与江湖的对立。

苏馆不解：“那你此番是来做什么？”

肖卿尘面不改色的说道：“拿回我的东西。”

他的东西？

苏馆微微侧脸，只见肖卿尘的侧颜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凉薄。

他耳朵的形状很好，却在耳尖缺失了一块。

台上传来一阵稚嫩的嘶吼，已然分出胜负。

苏馆的心却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痛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