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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晏狭长眼眸里是难辨神色。
半晌,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我在来时,看见了太子与贵妃在一起。”
我心尖一抖。
薛晏似笑非笑地看我:“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求来的良缘?”
“还是自己过得不幸,便也看不得他人过得好?”
这一个接一个的反问,似箭一般扎来,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唇也颤得厉害。
不是的。
这世间再也没人比我更希望你得到幸福。
可薛晏只是冷冷道:“叶绾绾,你在宫中学来的腌臜手段,还是不要用在我身上为好。”
我身子一晃,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开,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
回宫途中。
我想着薛晏的话,神思恍惚。
太子端坐在马车正中央,亦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眉间萦绕着一抹烦躁。
想来是又在谢安瑶那里撞了个灰头土脸。
我觉得可笑又可悲。
转瞬想到自己,眼底溢出自嘲,我又何尝不是呢?
这时,马车陡然停下。
太子眼神一凛,猝然掀开帘子,只见队伍已被不知何处涌出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一声哨响!
皇家侍卫与黑衣人战成一团!
剑光与血色漫天齐舞。
太子厉声喝道:“保护贵妃娘娘!”
我看着他说完便直冲谢安瑶的马车而去。
在他身后,我脚下一滑,堪堪扶着车辕才站稳。
抬眼就见薛晏小心翼翼将陶柔护在怀中,不曾往我这边看过一眼。
曾经为我奋不顾身的薛晏,此刻挡在别人面前,就连自己受伤也在所不惜。
而我所谓的夫君,一心一意去护着另一个女人。
我眸光扫过去,就连太子那样狠毒的人,此刻亦能为谢安瑶抛出性命的模样,将她死死护住。
唯独只有我,形单影只,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个。
这世上,大约没人在乎我的死活。
我心脏像是被搅出了个大洞,呼呼往里灌带着血的风。
一时失神之下,我被刺客划破手臂,鲜血泂泂流出。
恍惚间,少年清朗的嗓音回响在耳边。
“绾绾,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
另一边,太子早已护着谢贵妃逃离,不过须臾便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终究,只有我被抛下。
如今,我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我忍着疼痛,咬牙独自跑向不远处停着的马。
突然,一把剑从侧面劈下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声传来。
一支利箭横空飞来射中那黑衣人。
“禁军救驾来迟,保护太子妃娘娘。”
因着禁军的到来,那些刺客终于退去。
我发丝凌乱,满身灰尘,衣袖上已被血浸透,整个人狼狈不堪。
那边,薛晏也终于放开陶柔,皱着眉走上前,下意识想要伸手查看:“你受伤了?”
我躲开薛晏的手,哑声道:“无事,不劳殷将军。”
手臂上这点痛比起心上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终究还是怨的,可我……没有资格。
薛晏的手一时顿在半空。
我第一次没看他,转头对禁军吩咐:“回宫。”
一回到东宫,太子早已等候多时。
我刚踏入,便撞上他幽深的狭眸。
他没有关心一句,开口便冷冷道:“薛晏碰了你哪里?”
我睫毛倏忽一颤:“没有,殷将军只是见我受伤……”
话未说完,只见他眼神阴翳地打断:“真脏,来人,给太子妃好好洗洗!”
没等我回过神,一桶混着冰块的水从头淋到脚。
我呼吸猛地一滞,本已经止住的伤口被一激,再次绽开。
血和着水流下,一地狼藉。
寒气渗到骨子里,我跌坐在地,牙齿控制不住打颤。
“爱妃,你记住,没人敢和本宫抢东西。”太子暗含警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闭上眼,想起今日那命悬一线的绝望,那被所有人抛弃的痛苦。
我抬起头直视他,声音幽冷如孤魂:“陛下也不敢吗?”
第8章
此言一出,满宫沉寂,所有宫人的头都极力垂下。
太子脸色也骤然冷了下来,他冷笑一声:“牙尖嘴利,水里放盐,继续给我洗!”
因着这一句话,我在床上躺了半月。
开春时节,外面传来消息,殷小将军的婚期就定在一月后。
我听闻,于院外独坐一夜。
阿碧满是心疼地劝:“娘娘,外面风大,您身体还未痊愈,回去吧!”
我嘴角扯出一抹悲凉的笑,握紧手中的白玉酒杯:“阿碧,就这一次,就一次……”
我说的含混不清,阿碧却不再言语。
半晌,一件大氅披在我身上,我已凉透的身体终于传来一丝暖意。
阿碧的声音又轻又柔:“奴陪着娘娘。”
未几日,谢贵妃心血来潮,举办赏花宴,邀各家夫人入宫。
我去露了脸,便独自一人寻了个偏僻角落待着。
这里一株海棠开得甚好,我指尖拂过,眼前倏地晃过一张璀璨如烈阳的笑脸。
薛晏说:“你如此喜欢海棠,不如以后生个女孩便取名叫海棠好了,殷海棠怎么样?”
我手蓦地一顿,抚花的手收回。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我转头看去,是户部尚书的夫人,亦是薛晏的姑姑。
我有些慌乱地颔首,下意识想喊一声姑姑,话到嘴边又哽住,只低声唤道:“殷夫人!”
殷夫人盯着我看了许久,缓缓开口:“你既嫁了人,便该安守妇道,别去祸害旁人。”
一股凉意蓦地从我心底升起。
我不知殷夫人听旁人说了些什么,无措地攥紧手帕:“夫人这是何意?”
殷夫人眉头紧蹙:“当年薛晏得知你嫁给太子后,上阵杀敌时不管不顾,好几次受伤差点丢了性命,你大婚当日,他更是一病不起,烧得糊涂了嘴里还一直念叨你的名字。”1
我蓦地僵住,这话如一个耳光般扇到脸上,让我脑子有些嗡鸣。
这一切,我……全然不知!
对面,殷夫人诘问如刀:“薛晏也算是为你死过一回,你如今让你的侍女去找他,是还想害死他吗?叶绾绾,做人不能如此自私。”
我闻言猛地抬起头,神色震惊:“我没有叫人……”
说到这里,我一顿。
阿碧近几日说想家了,曾去过宫外……
殷夫人见状,冷笑:“言尽于此,如今薛晏与陶柔情投意合,天生一对,希望太子妃好自为之!”
我手指狠狠抠入掌心中,声音又干又涩,像锈了多年的琴弦:“姑姑,当初,你也这么说过我和薛晏。”
“闭嘴!”殷夫人气极,“你也知道是当初,是你先背信弃义嫁入东宫。”
说完她拂袖而去。
寒风袭来,我怔怔站在原地,抬起头盯着那株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