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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以橙看着二人间的互动，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她没想到孟家的用餐礼仪已经严苛到了这种地步。

一顿晚餐就这样过去，房以橙几乎要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来吃饭而已。

“小鱼，”孟云柏正在为她勾选餐后甜点，忽然开口：“之前我忘了说，其实当初是孟霜让我考虑和房家联姻的。”

房以橙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却看见对面的孟霜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没有发现兄长深不见底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

房以橙吃得嘴巴鼓起一边，嘴角上残留着蛋糕的碎屑：“孟小姐，我们之前见过吗？”

而孟云柏低头给她擦着嘴角，显然也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孟霜看了他们一眼，忽然狡黠一笑：“其实我也只是试一试而已。”

“我没有想过你会答应的，房小姐……不，嫂子。”

她已经自顾自喊上了，用甜蜜的语调。

房以橙不是很在意她用什么称呼，况且以她和孟云柏目前的关系来看倒也没错。

她更在意孟霜话里的内容——为什么明明觉得她不会答应，也要叫孟云柏来“试一试”？

直觉上来说，她感觉孟霜也许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甚至，她是死后才重生的，那么孟霜难道也……？

她记得自己离开看守所那天没有听到过孟霜脱离危险期的消息，看着她的目光瞬间有些哀伤。

孟霜却什么也没发觉，被食物塞满肚子后仰着脸露出餍足的微笑。

“不过，嫂子你直接答应是好事，也省得我费力了。”

“总之，选了我和我哥对你来说不会有错的，说不定关键时候我们有大用呢？”

孟云柏微微蹙眉：“什么叫选了你？”

孟霜保持着笑脸并不回答他，两人一起将脸转向了房以橙，这时她才发现这兄妹二人的脸确是有些相似的。

她心乱如麻，脑子里回忆着孟霜刚才那番话，几乎已经能够确定些什么。

她匆忙提起包，不顾孟云柏眼里的询问，随口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我去一趟卫生间。”

……

水声哗啦啦响起。

房以橙用湿巾擦了擦脸，她今天为了试衣服化的妆此刻已经有些花了，不过天生丽质，倒也不难看。

此刻她的心境已经平复了些许，暗自谴责自己不该随意将人当做假想敌。

她现在已经和程季泽没有关系了，不管他爱谁都不是自己该烦心的事。

孟霜才是从头到尾最无辜的那个人，自己又何必介怀。

更何况，从她刚刚那番话来看，孟霜应该并没有恶意。

她整理好思绪，想要回到座位。

却刚一出卫生间的门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黑色的袖口包裹住有力的肌肉，即使脸色苍白也不会让他的容貌褪去光彩。

“阿橙，我们谈谈。”

第39章

房以橙转过头，抿着嘴将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拂开：“你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冷静，不像平时撒娇般的语调，也没有表现出被他吓到的意思。

程季泽抬眼看着她，房以橙见了外套中还裹着一层蓝白条纹的上衣。

她眉头狠狠一皱，又很快松开，自嘲一笑。

程季泽喜欢拿自己的命玩，她做什么多管闲事。

“阿橙……”

程季泽声音停住，低头看着自己被拂开的手，脸上看不出情绪，房以橙却莫名觉得他有些伤心。

真稀奇，程季泽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因为她房以橙的拒绝而伤心。

他很快又强打起精神，眼里闪烁着不合实际的希冀，甚至特意将嘴角弯起弧度对着她笑。

他并不常笑，仇恨蒙蔽了心神，他觉得在房南葉死前，自己是没有资格快乐的。

房以橙从前总因为这个埋怨她，因为她喜欢程季泽笑起来的样子，即使很浅，也很好看。

程季泽却只当做自己听不见，要求说多了就烦了。

其实只是满足她这一个要求而已，不是多大的事，程季泽从前也不是不爱笑的人。

只是他不愿意，不愿意为了房以橙这样做。

所以等他愿意笑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人想看了。

“给我十分钟就可以了，阿橙，我只要十分钟。”他的声音颤抖着。

房以橙想如果自己没有辨认错，那应该是乞求的意思。

她勾起嘴唇微笑，笑容里却只剩下讽刺。

她转过头，拉起了程季泽的手找了个无人经过的地方待着。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他有些愣住，随后又藏起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喜悦，快步跟了上去。

抵达之后，房以橙却立刻甩开了他的手，皱着眉打量他：“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

“你还有什么事？”

程季泽沉默了一会，看得房以橙逐渐不耐起来。

她不想让孟云柏等得太着急了。

不知道为什么，孟云柏似乎有些“黏”她。

虽然两人目前还保持着距离，他却总怕自己走丢了一样，总是牢牢地跟在她身边。

虽然这样，房以橙却很受用。

她从小缺乏安全感，也害怕除了父亲以外并没有人会爱自己。

对她来说的不久以前，自己全心全意的信任还被程季泽彻底毁灭了一遍。

而孟云柏，这个对她来说并不是特别熟悉的“未婚夫”却几乎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她。

没有传统商业联姻之间总是分得清晰的婚前财产公证，孟云柏的表现就像是——

只要房以橙开口，他可以将自己全部的身家都给出去。

并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孟家的另一名继承者也很赞同这一项决定。

房以橙又不是读不懂感情的木头，相反，她对这一方面很是敏感。

所以，她才会喜欢哲学、诗歌、音乐与画作……

她自己就有那样鲜明炽热的情感，又怎么能看不出来那双冷然双眼下蓬勃的爱意。

房以橙想，即使抛去了未婚夫妻的身份，自己也会很喜欢孟云柏这个灵魂伴侣的。

二人志趣相投，即使她还没有爱上他，却已经愿意与他共度余生了。

……

她越想越深，程季泽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面沉似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走神，用一个动作。

房以橙瞪大了眼睛，看着程季泽屈膝半跪在她眼前，手中全黑的绒盒轻轻弹动了一声，然后在她面前打开。

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银色的戒身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被曲折成了藤萝的形状。

荧光剔透的碎钻零散点缀，在灯光下闪烁出了美轮美奂的光点。

程季泽微微仰头，用他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露出了一个微笑。

“阿橙，和我结婚吧。”

第40章

黄昏的余韵不再逗留于山间，一场倾盆大雨即将从穹顶压下，熄灭满城仿佛永世不灭的斑斓灯光。

冰冷的雨点穿透夏季里轻薄过度的衣衫，行人惊呼着跑过。

程季泽的膝下已经汇聚了下淌的水迹，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用一身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来展示他的诚心。

房以橙却只觉得难堪。

她随手打掉了程季泽手中的黑色礼盒，灯光下流光溢彩的银色戒圈弹飞了出去。

程季泽没有去捡，他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接着，侧脸又被细嫩的手掌扇过。

火辣辣的疼痛令他本就没有恢复的身体摇摇欲坠起来，房以橙却还嫌不够，用力推开了他。

她的眼中，却有泪光闪过。

“你到底要干什么，阿泽……”

“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样对我。”

她的嗓音，已然喑哑。

程季泽慌乱地站起来想要为她拭去泪水，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办法了……为什么阿橙会生气呢。

伸出的手却再一次被拒绝，房以橙扭过脸，不再看他。

仔细想来，类似于这样的举动程季泽近年来做的并不少。

每次一惹她生气，程季泽只需要随手示好就能让她“不计前嫌”地凑上去继续乖乖地黏着他。

她一直以为这是不喜欢和人亲近的程季泽留给她的特权，却没想到这只是他让父亲放下戒心的工具而已。

房以橙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对不起程季泽过，何至于让他如此愚弄自己。

甚至到了现在，眼见着自己和父亲已经开始防备他了，居然用上了这样的方法……

“你凭什么觉得，以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还可以结婚？”

她的口齿之间，狠狠咀嚼着这句曾经程季泽说过的话，看着他的眼神充斥着浓烈的恨意。

一瞬间，程季泽慌了神。

他没有为房以橙拭去泪水的资格，伤口泡了水，隐隐地胀痛着，戒指也早就不知所踪。

他从来时的胸有成竹一瞬间落到了狼狈不堪的境地。

眼前流着泪的房以橙彻底斩灭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想要解释的声音也被她的下一句话冻结。

“上一次孙毅成暗杀我父亲的事，你敢说自己没有动过手脚吗。”

房以橙冰冷地开口，脸上的泪水混杂着雨水，她也淋到了雨，但那冰冷的湿意远比不过心中的恨意。

她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程季泽。

“你父母被杀的真相我不清楚，你可以直接去问父亲，我相信他会如实告诉你的。”

“我作为他的亲生女儿，相信他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不……

程季泽早已知道了真相，此刻却无法开口。

怎么去承认，自己冤枉了她的父亲，冤枉了从小养育他长大的亲人。

怎么去辩解，自己相信了居心叵测的外人，而亲手导致了亲人的死亡。

程季泽颓然跪倒在地，伸出去却又被躲开的那只手垂下，在雨水中紧紧捏成了拳。

他所以为的血海深仇是假的，但他亲手造成的死亡是真的。

连房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