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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臣妾日日按时服药，托陛下洪福，臣妾才能如此康健。”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宛如棉花，一时把顾百道的关心堵得死死的。

第十六章

林听雪这样疏离有礼，令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可顾百道很不爽，非常不爽。

他本以为自从驯马场后，二人的关系会缓和一二。

可是看林听雪的模样，分明一切照旧。

顾百道忍不住上前一步，二人的气息骤然撞在一起。

他捏住林听雪的下巴，逼迫她的眸子望向自己：“林听雪，你以为你故作姿态，就能赢吗？”

林听雪蹙眉后退一步：“臣妾从未想过和陛下争什么输赢。”

说罢，她把顾百道晾在原地，自顾自的在桌上抄起佛经。

林听雪有一手好字，顾百道是知道的。

皇室子弟无论男女都要读书。

林听雪在太学里，算是赫赫有名的才女。

只是她太低调，每次写了什么好文章、好诗词，总是立马烧个干净。

从前她有一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曾落入自己耳中，自己还盛赞是那个意气风发少年郎所写，知道是出自女子之手后，还惊诧了一番。

只是嫁给自己之后，他再没见过林听雪写诗。

她最爱坐在窗前抄写佛经，然后散播给百姓。

顾百道曾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否认林听雪确实有一手好字。

林听雪的字，和她的诗文一样，第一眼看去，断定是一纵马的少年郎所写。

可细看却，却能发觉潇洒肆意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抄写的佛经已经积攒了厚厚一沓。

顾百道随手翻开一本，金色的墨汁下，林听雪的字华兹迥劲，赏心悦目。

靠战功踏上镇北王之位，又凭兵力登上皇位的顾百道，并不相信佛经所言什么轮回转世。

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兵和权。

而林听雪作为穿越之人，每当她思念家乡亦或者孤立无援惴惴不安之时，便会抄写佛经为家人、为周围人祈福。

多年以来，抄写佛经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你很久不曾写诗了。”

顾百道的话，令林听雪手中的笔微微一颤。

霎时，一团墨汁滴到纸上，晕成一团。

她没想到，自己在太学时那些年少轻狂的荒唐事，顾百道竟然知道。

见林听雪怔在原地，顾百道赶忙乘胜追击。

“你的那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朕很喜欢。”

林听雪淡漠的笑了笑，换了一张纸，继续抄写佛经：“这首诗不是我写的。”

顾百道皱起眉，他初为镇北王时，把京城各家子弟皇亲贵族调查了个遍，他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还没等他问出，林听雪自己先开口：“这首诗是先贤所作，无意中被我看见背下了而已。”

林听雪年少时，总自命不凡，她觉得上天既然让她穿越至此，就是要让她做出一番事业的。

可事实很残酷，她再怎么用功，依旧比不上有着光环的女主。

即便她嫁给顾百道之前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即使她也曾经在这个时代熠熠生辉。

顾百道望着林听雪，忽觉眼前的雾气散去。

他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眼前人。

第十七章

春天里，顾百道陪着林听雪骑马射箭、看书下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林听雪虽然是个后宅女子，可君子六艺样样都会，棋艺更是不输顾百道。

许是天天被顾百道带着散心，又无人取血，林听雪的状态越来越好，原本清瘦的脸颊也养出点肉来。

顾百道看着正在亭中抚琴的林听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心绪。

林听雪年幼时该受了多少苦，才把这些技艺全都掌握。

前朝公主乃至皇子，也无一人如她这般面面俱到。

他的眼神几乎是不自觉被林听雪吸引。

此时已是初夏，林听雪一身薄薄春衫，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微风拂来，衣袂飘动，堪比画中仙子。

忽然暗卫落在身边，冲顾百道耳语：“陛下，前朝余孽已然除尽，只剩贵妃娘娘的胞弟林惜君……”

顾百道神色一凛：“杀！”

暗卫得令，悄然离去。

林听雪似有所感，抬起头远远朝他望来。

顾百道心中隐隐涌起一股担忧，倘若林听雪知道自己对林氏皇族赶尽杀绝，会不会恨自己呢？

一曲毕，林听雪缓缓起身，她没有朝顾百道的方向走去，反而走向了身后的池塘。

顾百道想起从前她跳城楼之事，立马紧张的站起身。

却见林听雪坐在池塘边，一只手拨弄着池塘水，惊的满池鱼儿到处乱窜。

顾百道见状放下心来，与林听雪并排坐在一处。

“刚才你所弹奏的是什么曲子？”

顾百道不禁好奇，虽然他对古琴一窍不通，但参加了这许久的宫廷宴会，曲子倒也了解不少，可林听雪刚刚弹得，他却从未听过。

林听雪只是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梁祝。”

“梁祝？这是什么曲子？”

顾百道问道。

林听雪忽然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与同门相爱的故事。”

顾百道无可避免的想起江心白。

他认识江心白的时候，真以为她是个瘦弱的士兵。

后来她身中箭毒，自己亲自为她疗伤，才发现她的女儿身。

“结局呢？这个女子和同门在一起了吗？”

顾百道又问。

林听雪抬眸，一双完全不同于往日的眸子紧盯着顾百道：“那是自然。他们一起化作蝴蝶飞走了。”

她的眼里藏着顾百道看不懂的情绪。

椒房殿。

江心白听着宫女们打探来的消息，暴跳如雷。

她的脚下满是碎成一片片的瓷器，跪在地上的宫女每一个都被她砸伤。

这些天，她听见陛下陪着林听雪骑马射箭、下棋抚琴，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烤干。

为了嫁给顾百道，为了讨好顾百道，她被迫放弃最喜欢的栖凤舞，改学武功，放弃最喜欢的纱裙，在最好的年纪和顾百道混迹荒凉的塞北。

牺牲这么多，可顾百道竟然转头爱上了别的女人，这种事她怎么能允许发生。

她要当皇后，她生来就该是皇后！

一抹阴毒掠过眼眸，江心白坐在高位，她坐稳皇后之位的，无论用什么法子。

第十八章

江心白有身孕的消息传到汀兰宫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林听雪以为自己会和以前一样觉得无所谓，可她迟疑的笔端，点在纸上，还是晕出了一个墨团。

三日又三日，一连半个月，顾百道好像从林听雪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林听雪知道，顾百道并没有消失。

她还能在宫女们的口中听到：“陛下昨日又陪着皇后娘娘赏月，听说还是陛下把皇后娘娘抱回宫的呢。”

“陛下又赏了皇后娘娘好些补药，说是补身子用的。”

……

顾百道确实没有消失，他只是去别人的世界了。

林听雪愣神赶到片刻，蘸满墨汁的笔已经滴了好几滴在纸上。

她吩咐宫女换纸。

可一张接着一张纸，却全都被浸染了墨色。

夏日蝉鸣，无端扰人心绪。

林听雪已经越来越习惯顾百道不再来汀兰宫的日子了。

她不去招惹江心白，江心白倒先来找她。

“姐姐，如今我有孕在身，天天闷在宫里很是无趣，姐姐当多来看看妹妹才是。”

江心白笑得张狂。

林听雪自顾自摆弄着已经被她养的极为繁茂的花草，并不接话。

江心白环视林听雪的宫殿一圈，比起椒房殿，这里寒酸的家徒四壁。

她的目光停留在林听雪手中的那盆花上：“林贵妃，本宫宫里正缺一盆花，你这盆花本宫瞧着倒好。”

林听雪终于停下动作，抬起眼眸：“娘娘花粉过敏，还是离这盆花远些吧。”

江心白眉心一跳，想起自己为了砍掉林听雪的梅花，随便编造的理由。

“不巧，本宫的花粉过敏症被太医医好了。”

说着，她身后的嬷嬷便来抢这盆花。

林听雪任由她抢走这盆自己精心呵护的花，神色平淡。

看着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离开的江心白一行人，林听雪微微捏紧衣袖。

原著中，江心白并未在这个时间节点怀孕，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死，所以引发了蝴蝶效应？

她想了想，命宫女找来宋凌臣。

“公主，许久未见，您清减不少。”

宋凌臣眼中的关切令林听雪眼眶发热，自从如意死后，她再没见过这样关切的眼神。

她强忍着泪水：“宋太医，朝局动荡，你也受苦了。”

诊完脉，宋凌臣细细替林听雪列出药方。

“其实我今日劳烦你来，还有一事。”

林听雪收起药方，神色不由有些沉重。

宋凌臣适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