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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开始，他再也走不上干净的那条路了。

但那人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杀害陆家夫妻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利益可言。

施南葉并不了解陆家人的生意模式和人际关系情况。

所以，他就只能根据自己在陆家这些年所见到来往人流逐个排查，顺藤摸瓜。

这一过程，又要花上许久。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洗净这身粗抹布衣上浓重到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血腥味，去接回陆家的孩子。

一路上，陆怀安都紧紧攥着他的手，到了房子里时才后知后觉地松开。

施南葉以为那是害怕和依赖，不由得倾下更多的关心与照顾，有时连亲生女儿都顾不上。

在他的心里，如果不是陆家人，他这条命估计早就没了。

只有陆怀安自己知道，他只是怕施南葉跑了。

怕仇人离了自己千里万里，再也找寻不到踪迹，更遑论复仇。

到了施南葉口中的“家”，他的心中却更加愤怒。

施南葉特意买下父母生前居住——也是遇害时的那座欧式别墅，只希望他能为此高兴些许。

在陆怀安眼中，这一行却成了施南葉的“罪证”。

他当施南葉要在受害者面前炫耀自己的财力，因此忽略了那双眼里的希冀。

也忽略了不远处穿着紫色公主裙的漂亮女孩。

施珍玉怯生生地迎在门口。

这些年她越发骄纵起来，但乍一看到这个俊逸到有些冷漠的小少年时，心中还是害怕。

直到施南葉告诉她，这个是哥哥。

施珍玉抿着嘴，故意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但那一声拖了长音的“哥哥”最终还是叫了出来。

陆怀安轻轻应了，脸上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容。

他早早长开，知道自己什么样的表情好看，什么样的表情可以让孤儿院的阿姨多塞给他一把糖果。

果不其然，施珍玉看着他的笑脸，自己呆住了。

那句小声又别扭的“哥哥”只留在了她一个人的心里。

只是这么一声而已，却葬送了自己的终身。

第15章

施南葉摸索了多年之后，目光终于锁定到了元凶些许的踪迹。

他注视着在女儿的生日宴上笑容满面的孙毅成，和蔼的外表下眼神已经冻结。

这些年来，施南葉日日夜夜都浸泡在这潭罪恶的泥水中，早已经把自己泡成了一条阴毒的蛇。

却在他忽然对着孙毅成张开獠牙时，对着陆怀安毫无遮掩的后背被深深地捅了一刀进去。

他来不及震惊或愤怒，因为陆怀安离开时是带着施珍玉一起走的。

他以为至少陆怀安会好好对待施珍玉。

那双悲痛的眼睛一时撼动了梦境，陆怀安猛地惊醒，全身上下已经大汗淋漓。

陆怀安清晰地知道施南葉那双眼睛下没有看到的一切。

因为孙毅成很早就开始接触他了。

他知道陆怀安的身份、来历，偷偷喂了不少陆怀安那个年纪查不到的料。

这些料里有真有假，陆怀安并不在意，只要能够掰倒施南葉，就不论来者是谁，通通收下。

毕竟他亲眼所见的事情不会有假，这一点是真的就够了。

眼睛总不会骗他。

施珍玉写的情诗、舍身救他，各种事项……

他并非没有动容过。

只是那些小小的触动，比不上蠢蠢欲动的复仇之心。

在施南葉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一只无害的幼兽慢慢长出了利齿和尖爪。

孙毅成显然对此很是满意。

现在想来，他或许早就知道了施南葉在查他。

他发家要早得多，施南葉的曾经就算藏得再严实也抵不过孙家养的那些再熟练不过的情报员。

比起施南葉，孙毅成更要多上一份疑心。

因此当陆怀安出现后，他就找到了对方为数不多的破绽。

将养子与女儿保护得密不通风，一心想着给陆家夫妻复仇的施南葉却想不到，陆家的孩子早已将他当成了仇人对待。

连带着一直黏在他身边的施珍玉也一并被迁怒了。

因此，那场生日宴。

陆怀安刚刚和施珍玉约好晚上再送礼的事，孙毅成就带着满脸笑容将他支走了。

并不需要用上多么特别的饵料，只要听到是有关他父母那起案子的东西，陆怀安就会自觉地上钩。

那一晚，孙毅成和施南葉第一次有了动作。

施珍玉枯等一夜，只是独自伤心，因此也未曾发现父亲那双疲惫的眼睛和手臂上见血的刀口。

也并不知道连夜赶回的陆怀安，因为什么也没有查到，出于愤怒将装了戒指的盒子甩到墙角。

他本就不是真心向施珍玉求婚，此时也只是多了一个不去面对的理由而已。

不去面对那个一时出神就定制了一只镌刻上了施珍玉名字戒指的自己。

那可是自己的仇人！

这一晚上，有太多的人彻夜未眠。

孙毅成和施南葉尚未彻底地撕破脸，毕竟在两人看来，都还没到那个一击毙命的时候。

因此，施南葉也只是叮嘱了两个孩子尽量不要出门而已。

他没有防备过陆怀安，施珍玉也没有。

直到那一场会谈后，陆怀安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了解施南葉，知道对方最直逼心脏的弱点落在哪里，只需“施珍玉”三个字，就足以让他心甘情愿供出全部。

其他人或许不足以让他如此，但陆怀安这个人却能轻易做到。

他在施珍玉的世界里，是绝对的中心。

紧接着孙毅成就以此为由，联合其他人一起刺杀了施南葉。

那一夜，是陆怀安给他开的门。

施南葉至死也没有想到陆怀安恨他的理由是什么。

曾经，陆怀安在家门前邀他进门。

他离开时，却忘了将陆怀安一起带走。

至此，那颗稚嫩的心彻底迷失在了他的眼前。

第16章

施珍玉仿佛做了一段过于冗长的梦境。

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和未曾谋面的母亲，两人依偎在一起，怀中搂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那孩子的脸庞模糊不清，但施珍玉认出了她身上那身洁白的小裙子。

她想要上前，却寸步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

接着出现的，是陆怀安。

穿着西装或警服，上学的时候会戴一只细边的长框眼镜，看起来像个精明的商人。

他不停地变幻着，像是要组成一个符合施珍玉梦境的形象。

他能看见她，正在微笑着向她走来。

她却只tຊ能恐惧地后退，仿佛惧怕他从哪里又掏出一把枪指向她的眉心。

求求你了，阿安……不，陆警督。

我都已经死了，就不能放过我吗？

她张口，却没有声音。

但即使没有声音，那个虚幻构成的陆怀安却露出了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

接着，他也走远了。

施珍玉自嘲一笑，低头祈愿着再也不要出现有关这个人的梦境了。

她的爱本就只是一场虚幻的泡沫而已，早该被戳破的东西，不应再出现在幻象里。

她看不见自己目前的样子，只是知道似乎并没有实体。

暴雪和风霜侵扰了她的思绪，很快，梦境里就只剩下了一片呼啸而来的纯白。

仿佛身体被严寒冰冻，施珍玉用虚幻朦胧的手缩起自己的身体，耳边却幻化出了一阵阵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像从远处飘来，并不真切。

只是她听着听着，忽然感觉这有些像是父亲在和另一个人对话。

“……总之，你也别太任性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零碎的词句中，另一人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

“……你要找他就去找，我什么时候拦着你了。”

“谁不知道我最宠的就是你这个宝贝女儿了。”

“阿玉。”

唯有最后一声，格外清晰。

施珍玉猛然想起来，这是她十八岁时和父亲发生的对话。

因为她整日整夜地黏着陆怀安，父亲无奈地告诫了她一番，她却不以为意。

甚至更加得寸进尺，后面还……

还做了什么来着？

“阿安，这是我亲手写的诗，希望你收下。”

声音像是由远及近，越是后来，越是真切。

施珍玉这时才突然想起她那天后面做了什么。

——因为和父亲置气，也为了能有个光明正大能黏着陆怀安的理由。

她拿出已经写了很久的情书，向陆怀安告白了……

这时，一阵吸力卷起了自己这一股虚无无力的意识，施珍玉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妙。

她像是被席卷着坠落一般，心惊肉跳。

此时那片环境中越发清晰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是她自己的声音。

“阿安……其实我喜欢你，不是把你当哥哥的那种喜欢。”

“所以，你可不可以当我的男朋友啊？”

……

施珍玉双眼一闭一睁，发现自己终于拥有了身体，并且正站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

眼前，是陆怀安那张冷淡的侧脸。

他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的眼镜，相比之后，此刻的陆怀安稚嫩到像是一丛刚刚探出芽尖的绿植。

施珍玉记得这时他还有些轻微的近视，戴着一副眼镜走在路上都会频频惹人回头。

为此，施珍玉还吃了不少的醋。

此时港城大部分的学校都还是英伦风格的私立学校，校服也都做成了精致优雅的欧洲学生的款式。

陆怀安此刻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