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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拿起桌上的烛台,点燃了那幅画。
男子的身影逐渐被火焰吞没消散,江心月彻底红了眼眶。
“裴言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多日的雨雪过后,难得放了一次晴,福宁县受灾的沉闷气氛终于拨散了些许。
裴言深仍旧每日都会前往受灾区视察一番,而后将灾情登记造册。
路过安置区时,一群人围在一圈谈论着家长里短。
“这江姑娘原本是个得了疯病的,大夫都说治不好了,谁知一年前这人忽然好转了,你说奇不奇?”
裴言深本不欲听,却在听到“一年前”时骤然驻足。
他自然地插了句嘴问道:“你说,江姑娘一年前治好了疯病?”
“可不!如今还画得一手好丹青,远近闻名呢!”
裴言深脑中轰然一片空白,他的夫人程渺渺就是善画丹青!
一时间,裴言深心中疯狂涌现出一个不可能的猜想。
他一面隐秘期望着一面却又不敢置信。
这张冷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另样的表情。
那人见他如此,不禁感慨道:“你想求画?她的画如今可是千金难求的呀!”
“纵使千金难买,我也要试试。”
裴言深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只要看到她的画,他就能证实心中的猜想。
“那大人是要画景还是人啊?”
裴言深不禁觉得奇怪:“这有什么讲究吗?”
“那倒不是,只是这个姑娘,她从来只画山水,不画人。”
第23章
一句话仿佛千钧重砸在裴言深心头,他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回了草屋。
程渺渺从来只爱画他一人,江心月却只画山水不画人。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二者之间的联系,连萧丛在耳边叫了他几次都没有回应。
良久,裴言深缓缓回神,端起茶盏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望向萧丛话音极轻。
“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
裴言深眼底有一股隐秘地期望,但这种鬼神之说,萧丛从来是不信的。
然而望着向来独当一面的裴言深眼中那抹脆弱的希冀,他却又说不出口了。
“这……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裴言深苦笑出声,自己心里也没有底:“罢了,我自己也不相信。”
“大人就是太思念夫人了,还是赶紧休息吧,今日喝药吗?”
裴言深摇了摇头,他因为拖延病情反复,以至于现在到了夜间就是咳喘不止,整夜整夜地不得入眠。
但他也不肯喝药医治,将这些痛苦当作惩罚一味加诸己身,只盼自己不得好死。
萧丛知道自己从来劝慰不动,只得无奈地叹口气,识相地退了出去。
裴言深的心病是程渺渺,除此之外,药石无医。
翌日,裴言深带着萧丛凭着那夜的记忆找到了江心月的住处。
这是一处很小的茅草屋,却被主人打理得整洁干净,井井有条。
门口处围了一小块地,里面种了不少白菜萝卜,裴言深莫名轻笑了一声。
“大人可是来找心月的?”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裴言深回头,见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陌生男子,似乎与江心月相识。
“你是?”
裴言深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
楚淮之拱手行礼,微微带着笑意:“草民是心月的未婚夫君,楚淮之。”
裴言深脸色骤然一沉,极力保持着冷静。
“我来找她为我作一幅画,她人何在?”
“她去灾区帮忙救治伤民了,大人如今想找她求画只怕不易。”
“为何?”
听着楚淮之话里话外对江心月的亲昵了解,令裴言深心头莫名感到一丝不爽。
“从前她为生计给人作画,有钱就可买,但如今她只给有缘之人作画,千金难买。”
裴言深却并不退缩,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我只为看一眼她的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楚淮之看着面前这个冷峻的男人,又想起了江心月那幅倾注心血的画,不禁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这几日他思索了无数遍,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他也能隐约感觉到现在的这个江心月,恐怕已经不是本人。
纵使疯病痊愈,又怎会和从前十几年的行为习惯截然不同!
裴言深的态度也渐渐佐证了他心底的猜测,二人之间,怕是曾有过难以割舍地关系。
思及此处,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酸楚,看向裴言深语意肯定道。
“大人来找的,只怕不是心月,而是另有其人。”
裴言深眉锋一挑,定定地看向楚淮之,内心纠葛半晌,最终艰涩开口。
“我要找的人,名叫程渺渺。”
第24章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程渺渺,大人还是请回吧。”
一道清丽的声音乍然响起,三人齐齐偏头,江心月不知何时已经从外赶回来了。
裴言深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走之前,我只想求姑娘的画一观,若并非我所寻之人,我必不会多留半刻。”
江心月走到门前,目光径直越过裴言深,看向了他的身后的书生:“淮之,让他走。”
然而萧丛当即持刀拦在裴言深身前,这岂是楚淮之一介书生能逾越的。
江心月脸色不虞,不想闹出动静引得众人围观,只得先对楚淮之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不行!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楚淮之讪讪地看向萧丛手中的长刀,江心月愣了一瞬,摇摇头。
“没关系,你先走吧。”
楚淮之不放心地看了眼裴言深和萧丛,又看向江心月,见她坚持只得先行离开。
待楚淮之走后,江心月冷淡的目光才终于落在裴言深身上。
“我若不给,大人难道还想强迫不成?”
此时此刻,江心月的神情语气都隐隐约约与当初的程渺渺重叠起来。
裴言深的心越跳越快,拉下萧丛持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
“我绝不会强迫你,但求借画一观,了却所愿!”
“我若执意不肯,你当如何,杀了我吗?”
江心月立在门前,不肯松口。
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唇枪舌剑用惯的裴言深,此刻却只能张口哑然。
裴言深再一度尝到了莫大的无力。
“我与大人八字不合,从今以后还是不要相见为好。”
江心月语意决绝,却带着轻微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将目光从裴言深身上移开,转身就要进屋。
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抵住了。
“别!”
裴言深苍白的面容放大在眼前,眸中是万分的急切。
透过这一点缝隙,裴言深看到了墙上挂满的山水画,笔锋和用色都与程渺渺的习惯如出一辙!
裴言深顷刻红了眼眶,只觉心跳漏了半拍。
再看向江心月时,满心复杂的情绪交织成网,紧缚着心脏几乎快要呼吸不能。
他声音发紧,眸光闪烁,无尽的思念几乎要溢出来。
“渺渺……是你对不对?”
江心月呼吸一滞,也红了眼眶,她死咬着嘴唇不肯漏出一点声音。
裴言深见她如此神情便已经确信,她一定就是程渺渺!
失而复得的欣喜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江心月再难忍受,紧咬着牙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