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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来到师父的院中，我看着他严肃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上一次他露出这般神情，还是问我确定要为了沈景洲而脱离宗门吗？

　　“晚棠，有件事，你是应该知晓了。”

　　师父的视线穿过窗，再次落在那棵凋零的棠花上。

　　“你可知上次魔皇被封印是何时？”

　　我思索了一下，书中有记载，“三百多年。”

　　“没错，当时封印他的人，也是你。”

第二十三章

　　师父的话如同惊天巨石，砸得我心头翻起惊涛骇浪。

　　有些莫名的片段在我的脑海中闪过。

　　我听见我的声音有些发涩，“师父，你这是……何意？”

　　他叹息了一声，跟我娓娓道来。

　　原来，三百年前我也是他的弟子，自小便跟在他身边，他唤我棠儿。

　　那时的我也是得了筑梦之后，没过多久魔皇现世。

　　有一个窥探到天机的祖师爷说，魔皇的克星是我。

　　代价是死。

　　宠徒狂魔的师父当然不信，自己带着弟子前去绞杀，将我锁在宗里不得出去。

　　无人能敌魔皇，均死在了他的掌下。

　　我从宗里逃出来之后，拿着筑梦以命才将它封印。

　　那时师父才知，天命不可违。

　　所有人皆是天道的一枚棋子。

　　等我再次轮回之后，到了可以入宗门的年纪，师父才来寻我。

　　这也就是为何上次师父与我说天下在我手里的原因。

　　我是魔皇的克星，只有我才能封印魔皇……杀死魔皇。

　　只不过现在的我，还不能做到。

　　师父仿佛也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活着，便是极好的事了。”

　　从师父的院中出来之后，便听见前面乱成了一团。

　　我随手抓了个弟子一问才知，沈景洲跪在临仙宗大门前，赶也赶不走。

　　“宗主，他说……没见到你他是不会走的。”

　　我只能出去一趟。

　　沈景洲还在跪着，见我出来之后，眼神一亮。

　　他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色的袍子，领口还有一个熟悉的刺绣。

　　这是我与他成亲后给他绣的第一件袍子。

　　我说他穿这个颜色很好看。

　　他也不嫌我绣得丑，经常穿在身上。

　　不知何时，这件袍子就被他压箱底了，再也没穿过。

　　原来，不爱了其实早有迹可循。

　　只不过那时我失了自我，沉浸在小情小爱之中，才看不破。

　　“晚棠，你不是说我穿这件袍子最好看了吗？”

　　他满怀希冀的眼神看着我，仰视着我。

　　卑微得像我当时被陆允柠用链子捆着，跪着求他们放过的时候。

　　沈景洲执意认为，我当时在与魔皇对打的危急时刻唤他名字，便是心里还有他。

　　所以，他像是重燃了希望一般，不肯放弃。

　　“晚棠，你若是生气剖骨一事，我……我赔给你！”

　　“求你别离开我。”

　　沈景洲见我不动，试探性地抱住我的大腿。

　　我听着他的话，眼底冷得像是结了一层霜。

　　我抬起腿，狠狠地踩在他背上的脊骨，“赔？你拿什么赔？”

　　我用力一碾。

　　他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脸色也一片发灰。

　　“我也让你断我一次骨，好不好？”

　　我一脚将他踢开，直中上次被筑梦捅出的洞。

　　沈景洲胸口处的衣襟，染上了一丝红色。

　　“你的骨头，我嫌脏。”

　　我用剑将他身上的外衫划破。

　　他看着一地衣衫碎片，神情有些征然。

　　我的视线飘向不远处躲在角落的人影，后者见我看过去，连忙闪身躲了起来。

　　看来，不用我处理沈景洲，只会有人处理他。

　　当时沈景洲被魔皇附身，性命垂危。

　　路过了几个修罗宗弟子，沈景洲如救命稻草般抓住他们。

　　说只要救他，便借着我的关系，搭上临仙宗，为修罗宗助力。

　　临仙宗刚除了魔皇，现在风头正盛。

　　修罗宗出于这个考量才救了他。

　　此刻见着沈景洲在我面前根本讨不着好，又怎会好好对他。

　　沈景洲被修罗宗以惨绝人寰的手段折磨了一遍之后，身上的骨头断了又断。

　　他无处可去，只能在街上乞讨。

　　却在乞讨之际，瞧见一个面孔熟悉的小童。

第二十四章

　　小童拿着讨来的馒头，稚声问他：“你要吃吗？”

　　沈景洲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喃喃道：“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下一秒便捂着脑袋向前跑去，还撞了好几个路人。

　　“不可能！”沈景洲倒地前的最后一声呐喊。

　　他算是彻底疯了。

　　临仙宗经过我一番调整之后，又恢复了日常的运作。

　　师父也不再出去云游，而是在房中日日看书。

　　我依旧操持着宗里的一切事务，闲下来便练练功，让自己没办法再想别的事情。

　　就在我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时——

　　有一日，师父将我唤到他的院里。

　　我还当他有什么大事，结果他只是说：“明日，你替我亲自到山下的镇上买一盒桂花糕。”

　　我有些不解，“桂花糕？”

　　“可是师父你不是向来不太看重口腹之欲吗？”

　　还特意让我去买桂花糕，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

　　“你且帮我买来就是。”

　　师命难违。

　　我只能亲自下山一趟，明明这是随意交代一个弟子便能办到的事情，可师父却一定要我去。

　　下了山后，我随意到李记糕店拿了一盒桂花糕便想走，可却被一双小手拉住了裙摆。

　　还未等我回头，便听见她说：“姐姐，我饿……能给我尝一下你手里的糕点吗？”

　　熟悉的女童声给我当头一棒。

　　我颤着身子一回头，便看见一张让我日思夜想的脸。

　　这个小女孩竟然长得跟乐苒一模一样！

　　我蹲下看她，连眼泪流到了嘴角边都不自知。

　　又涩又苦。

　　她伸出那双小手，慢慢地替我擦着眼泪，“姐姐，别哭。”

　　仿佛回到了沈景洲丢下我们娘俩去了陆允柠房中那天。

　　那天也是这般，乐苒躺在我怀里，替我擦着眼泪，说着娘亲别哭。

　　我哭得更凶了。

　　豆大的眼泪直直往地上坠，吓得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缓了一会之后，我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问她：“你家人呢？”

　　小女童眼神先是有些疑惑，随后反应过来之后，缓缓摇头，“我没有家人。”

　　密密麻麻的心疼涌上来，挤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放柔了声音，生怕把她给吓跑了，“没有家人……那你饿了呢？”

　　她歪了歪头，“不吃或者ȵ ɱ ʑ ȴ……问别人给。”

　　我想起她刚刚拉我裙摆说饿的话，连忙打开那盒刚买还热乎的桂花糕。

　　新鲜的糕点塞到小女童的手中。

　　她看着手里的糕点有些新奇，好一会才舍得放进嘴里，“真好吃。”

　　说着还笑眯眯的，弯着眉眼，看起来甜滋滋的。

　　乐苒……这就是她的乐苒……

　　我的眼眶再度蓄满泪水，却控制着不让它落下来。

　　“你愿意跟我走吗？”

　　“跟你走的话……会有吃的吗？”她小声问。

　　我的鼻尖更酸了，“会，你还会有大房子住，还会有很多漂亮的衣服穿。”

　　“那我跟你走。”

　　我一手提着糕点，一手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回去。

　　这次我没有用术法赶路。

　　整个过程像是梦一般，我的脚步还有些轻飘飘的。

　　要是真的是梦，我愿意沉溺一辈子都不醒来。

　　终于到了宗门，蹲在不远处的齐星瑾刚见到我就喊了起来：“晚棠！”

　　紧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在我牵着的女童身上，语气有些犹豫：“这是……”

第二十五章

　　“这是我下山遇到的，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我便将她带回来了。”

　　齐星瑾看着我，深呼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晚棠，我喜欢你。”

　　“一开始，我只是想在擂台之上赢你，可直到后面一直寻不到你，我才明白我心悦于你。”

　　“得知你嫁人的消息后，我才歇了心思。”

　　“可现在，机会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得不把握住。”

　　“如果你愿意的话——”

　　说着他便将一束棠花伸到我面前。

　　这个时节棠花还未开，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

　　也是难为他了。

　　不过……

　　“抱歉，我不愿意。”

　　齐星瑾举着棠花的手一滞，眼底有些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