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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她已经死了。

　　这里莫非是死后的世界？可为何这些人看不见自己？

　　慕寻缨环顾四周，这里所有的物件都与她有关，如同女人一开始所说，这是她慕寻缨的展厅。

　　何为展厅，何为博物馆，慕寻缨不懂，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生平。

　　【昭元十四年，寻缨将军亡于荒鹿野，哪怕万箭穿心，虽死而身不倒，鼓舞士气一举歼灭敌军，换来大楚百年安宁。】

　　【昭帝为她撰写史书，大修陵墓，保存尸身不腐，以此让后世之人了解这位举世无双的女将军！】

　　【陵墓就在我们脚下这个地方，在其中我们发现了记载寻缨将军生平的史书，以及众多陪葬品的由来……】

　　她日后会名垂千古吗？6

　　慕寻缨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最后之景大抵只是黄粱一梦罢。

　　随着这一笑，慕寻缨忽觉声音逐渐远去，她的意识也再次模糊。

　　眼前陷入黑暗的一瞬，慕寻缨陷入了彻底的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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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皇城。

　　沈淮清忽地自梦中惊醒来，心慌不已。

　　叶怀娇迷迷糊糊睁眼，娇嗔道：“王爷，您怎么了？”

　　沈淮清摇摇头：“……无事，你继续歇息。”

　　他又一次梦见了慕寻缨。

　　几月来，已经不知是第几次。

　　有时梦见她浑身是血，一步步离开。

　　有时梦见三年前，慕寻缨将亲手所制的同心结交给他，明眸如星。

　　只是，这一次醒来之时，心中强烈的空虚感不可名状。

　　屋外已经泛起光亮，沈淮清起身下榻，朝外走去。

　　起早的侍从向他行礼：“王爷，今日是大军回京的日子，您起这么早是要早早去相迎吗？”

　　沈淮清一愣：“……是今日？”

　　原是到了这一日。

　　侍卫神情兴奋：“是啊！听闻我军大获全胜，一连打得敌军节节败退！”

　　沈淮清心中情绪难言，不知该如何回应。

　　沉默半晌，沈淮清开口：“……待她回京后告知我。”

　　当初慕寻缨出征前，他对慕寻缨的冷言讥讽，此刻显得可笑至极。

　　慕寻缨虽是女子，却胜过万千胆怯自大的男人。

　　自那日他见了那封信之后，心中对叶怀娇便有了隔阂。

　　可只是怀疑，还不足以断定，沈淮清一直在等，等慕寻缨归来，等她亲自告诉他答案。

　　书房中，侍从忽地匆忙跑进来，喊道：“王爷，慕将军回来了！”

　　沈淮清一顿，一时即紧张又害怕，不知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答案。

　　“你去替本王传句话……”

　　话未说完，沈淮清反倒一时语凝，他该如何开这个口？

　　不等他多想，却听侍卫说：“王爷，恕小人无法替你传话……”

　　沈淮清声音一沉：“好大的胆子！”

　　侍卫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头：“王爷，慕将军……是在棺木中被送回来的！”

第12章

　　“你说什么？！”

　　沈淮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可能？

　　不是我军大获全胜吗?为什么慕寻缨还会丧命？

　　侍卫吓得一抖，老实说出自己所见所闻。

　　“王爷！是真的！小人本也不信，可是小人亲眼见圣上将慕将军送回慕府！”

　　沈淮清眉头狠狠拧紧：“你是说……皇兄亲自相送？若敢骗本王，本王杀了你！”

　　“王爷，小人绝无半句假话！”

　　“……退下！”

　　沈淮清眼前模糊了一瞬，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心慌，分明过去他曾无数次想要慕寻缨离开。

　　慕寻缨怎么会死，是不愿面对他不成？

　　不，他要亲自确认，亲眼看到慕寻缨！

　　慕府。

　　沈淮清一踏进去，便看见了那最中央的黑棺。

　　他忽然想起，那日慕霖尘被送回来，是否也是如此的场景。6

　　那天他没有管慕寻缨，只想着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

　　他成功了，却并未有多欣喜。

　　这时，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淮清，你来了。”

　　沈淮清垂眸行礼：“皇兄……”

　　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沈淮清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昭帝长叹一声，望向那堂中孤零零的黑棺：“淮清，你们二人好歹曾是夫妻一场，她就在那里，你去看看她，送她最后一程吧。”

　　沈淮清一步步走过去，几步远的距离却仿佛相隔万里。

　　只一眼，视线便凝住了。

　　是她。

　　慕寻缨。

　　是她的模样，她的盔甲，她的剑。

　　沈淮清的手一瞬收紧，在棺木上留下一道印记，这一刻，他无法再找借口。

　　慕寻缨真的死了，在她彻底放手以后。

　　沈淮清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还是高兴，他只是站在那里，双目猩红，落不下泪，也扯不动唇角。

　　眼前一遍遍浮现慕寻缨的音容样貌，少年时的笑颜，大婚时的苦涩，后来那双破碎通红的眸子……沈淮清从来不知，原来关于慕寻缨的记忆，他记得这么多。

　　直到有人前来吊唁，下人小心翼翼上前：“王爷，请您移步。”

　　沈淮清才骤然回神，接着是逃一般的后退，慌乱离去。

　　他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他应该恨慕寻缨的。

　　慕寻缨死了，他应该感到解脱才对的。

　　只是因为太突然了，对，只是因为如此。

　　逃一般离开时，沈淮清被昭帝叫住，他说：“淮清，三日后寻缨下葬，你会来的，对吧？”

　　“……自然。”

　　沈淮清愣了半分，对上昭帝视线，忽然意识到什么。

　　昭帝早就知晓他与慕寻缨貌合神离的事，但过去假装不知罢了。

　　沈淮清仓皇回府，一路上不知脚步轻重。

　　王府门前，叶怀娇正在等他。

　　见到叶怀娇，沈淮清一片混乱的心才稍稍静了下来。

　　他何苦为了慕寻缨而如此激动？不过是一个厌恶之人罢了。

　　叶怀娇迎上来：“王爷，妾听闻慕寻缨死了？”

　　“嗯。”

　　叶怀娇闻言，却是喜笑颜开：“呵，贱人自有天收。”

第13章

　　沈淮清忽然心中很不是滋味，沉声呵斥：“够了！怀娇，再怎么说她也是为国捐躯！”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爱人变得刻薄不堪。

　　见他面露怒意，叶怀娇马上又软了声音：“王爷，妾错了，是妾一时失了分寸。”

　　沈淮清也只得抿紧了唇，没再追究。

　　三日后。

　　慕寻缨下葬。

　　昭帝亲自命人为慕家大修陵墓，又想方设法保证慕寻缨尸身不腐，曾经被焚烧的牌位亦一一复位。

　　从此，慕家再无后人，只剩下一隅祠堂与陵墓，英魂长存。

　　沈淮清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回到府上，已是夜里。

　　叶怀娇屋内的灯已经熄了，她似乎总不会等他。

　　沈淮清忽地没了去找叶怀娇的心思，转身去了书房。

　　下人点了灯便退下了。

　　凉风从未关紧的窗吹了进来，吹动桌上纸张，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