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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助理隐约看见前方有个女人在下跪。

　　他一时心软，问道：“沈总，前面好像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要载她们一程吗？”

　　沈今晏头也没抬，漠然开口：“开走。”

　　助理不敢停下，只好继续往前开。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后视镜：

　　“沈总，您不是答应了今天跟顾小姐见面吗，真的要临时不去了，去找杨小姐吗？杨小姐实在怕打雷，可以先让保镖过去的……”

　　沈今晏冷冷抬眸：“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助理喉头发紧，“我只是觉得，顾小姐可能真有什么急事。”

　　之前电话里，顾音离的声音听来那么悲怆，就像是整个人即将在深海溺毙，想要抓住一根救兵稻草。

　　而沈总。

　　仿佛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可沈今晏却寒声开口：“怎么，心疼她？”

　　像她那种女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助理立刻闭嘴，不敢多说了。

　　而此刻，沈今晏抬眸扫向窗外，目光终于落在了雨幕下那对跪地的母女身上，大雨倾盆，他看的不真切，却只觉得有些熟悉。

　　心脏，也在那一瞬间，狂跳得厉害。

　　但只是一秒，他就冷冷挪开，大概是错觉。

　　雷声愈发的大，想到杨青青害怕，他冷声吩咐助理将车开快一些。

　　而这时，救护车终于到了。

　　顾音离抱着乐乐，快速上了车。

　　一南一北，一白一黑，两辆车就这样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回头。

　　……

　　医院，顾音离焦急的等在抢救室外面。

　　不断地乞求乐乐平安。

　　可这次，不过半小时，抢救室的门就开了。

　　医生走出来，身后是盖着白布的床。

　　刹那间，顾音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抱歉，抢救的太迟，孩子没有呼吸，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音离瞳孔一颤，一时间，整个世界都空白了，脑海中全是这触目惊心的两个字。

　　她疯狂的冲向病床，掀开白布，只看到了乐乐毫无生气的小脸。

　　“乐乐，别吓妈妈好不好，醒过来，醒过来……”

　　顾音离浑身都在颤抖，她摸着乐乐，却只感受到了乐乐逐渐消失的体温。

　　就像置身在一片漆黑的地狱中，心脏被挖了出来，再被无数双的大手撕扯，顾音离痛得快要死去。

　　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乐乐，你走了妈妈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求你，再看看妈妈，再看看妈妈……”

　　医院的长廊里，长久的回荡着顾音离痛苦的哭声。

　　孩子，回来，你回到妈妈身边来好不好。

　　妈妈给你讲故事，给你晚安吻，陪着你幸幸福福的长大。

　　这几年，无论过的有多苦，顾音离都从未想过放弃。

　　因为孩子就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可现在，她人生最后的一点光，也彻底熄灭了。

　　顾音离死死的抱着乐乐，不让护士把孩子送去太平间。

　　仿佛乐乐还没去世，她就那么一直抱着她，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亮了，

　　外面仍然下着倾盆大雨，顾音离浑身都沾满了孩子的血，朦朦胧胧的看向窗外。

　　她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最后给沈今晏打了一个电话。

　　他们的孩子死了，可他，却一无所知。

　　昨天，为什么你没来。

　　你明明答应过，要来的。

　　只要你来，你就能知道所有真相！

　　电话拨通之后，那头很快接通了。

　　她哑声喊他，“沈今晏，我们的……”

　　话还没说完，那头传来的，却是杨青青的声音。

　　“顾音离？你还要不要脸，还敢找沈今晏，难道还想着和他破镜重圆吗？”

　　顾音离麻木的听着那些骂声，心脏瞬间揪紧了。

　　原来昨天他没来，是因为去找了杨青青。

　　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她什么都没再说，只是默默地挂了电话。

　　顾音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抱着早已温度的乐乐，按下最高层的电梯，爬上了医院的天台。

　　天台上的风很大，暴雨下，顾音离温柔地蹭了蹭孩子的脸。

　　“乐乐，别怕，黄泉路苦，妈妈马上就来陪你。”

　　她拿起手机，编辑了最后一条短信。

　　【沈今晏，我走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编辑好之后，点击发送。

　　紧接着，她闭上双眼，抱着乐乐，毫不犹豫的从38楼天台一跃而下！

　　不过几秒的时间。

　　砰！！！

　　她和孩子重重砸在地面上。

　　周围很快传来路人的尖叫声。

　　“啊！死人了！”

　　鲜血蜿蜒一地，而顾音离手中那已经被砸碎屏幕的手机，却疯狂震动起来！

第十一章

　　就像是有所预感，看到短信的那一瞬间，沈今晏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冰冻了一般，手指都发起抖来。

　　他不顾身边杨青青疑惑的神色，不停地反复拨打那个号码，可是始终无人接听。

　　直到助理打电话过来，中断了这毫无意义的行为。

　　“沈、沈总，”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嗓音里带着哭腔，他低声道，“我回程路上，看见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在医院跳了楼……”

　　一时间，沈今晏心中的猜测浮出水面，他却始终不敢承认，笑了一声，嗓音无比干涩。

　　“关我什么事？”他冷声道，“我给你派的车，就是用来看热闹的吗？”

　　可平日里最怕沈今晏的助理抖着嗓子，坚持道出了他怎么也无法面对的真相。

　　“沈总，那个女人，好像是顾音离。”

　　惊雷在窗外轰的一声炸响，沈今晏脑中嗡嗡作响，手机从他手上滑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大理石纹路的地砖上。

　　他下意识地去捡，手指触碰到时却又直起腰穿好衣物，身边的杨青青见他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着急地说：“今晏，今晏？怎么了？”

　　“顾音离死了，”沈今晏的眸子漆黑空洞，他看着杨青青，一字一顿地说，“带着孩子，一起死了。”

　　杨青青显然也料想不到，她才还跟顾音离通过电话，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所以她干笑两声，话语几乎没有通过脑子思考，从嘴边溜出。

　　“装的吧！就是想要见你一面罢了，刚刚我还接了她的电话呢！更何况今晏，你本来就恨她不是吗？死了就死了……”

　　“什么电话？”

　　沈今晏目光如炬，转头看着杨青青，面色冷得像是冰川。

　　杨青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补救道：“没什么，她就喊了你一声，也不说找你有什么事！那时候你不是在洗澡吗……”

　　话音未落，沈今晏快步往外走，他的脸色极差，杨青青道：“你要去哪？”

　　“杨青青，”那么冷的语气，就像是死神在宣读她的名字，“我和顾音离之间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他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助理毕竟没见过顾音离，如果他认错了人呢？或者那真是顾音离，但她没死呢？

　　但他不一样，他不仅认识顾音离的脸，还深深地将她印刻在了心中，陈年的恨意与曾经的爱酿成了最苦涩的酒，沈今晏喝了很多个日夜。

第十二章

　　雨夜里，高架桥上的车辆飞速疾驰着，他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他看见不远处那顾立的高楼，医院门前的看客久久未散。

　　“真是可怜，听说付不起医药费，小女孩就这么硬生生被白血病拖死了。”

　　“唉，谁说不是呢。”

　　“大人也真是的，养不起还生什么？孩子的父亲呢？”

　　“不知道，只晓得这个亲妈确实惨啊，孩子死了，她也活不下去……”

　　“三十多层呢，唉，摔成泥了。”

　　路人的言论顺着狂风灌进耳廓，一把把伞在黑暗中好似祭奠的墓碑，沈今晏没有带伞，站在车边，雨水将他从头到尾淋得湿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看到有人正穿着防护服用铲子和高压水枪清理地面，尸体已经被带走了，那涌动着的雨水浸湿了鞋袜，沈今晏低头看去，疑心自己踩了满脚的血。

　　但那只是错觉。

　　“死者顾音离，二十七岁，经警方通过医院监控视频判断，排除他杀可能性，系自杀行为，与医院无关。”

　　“她怀里的孩子在自杀前已经因为白血病去世，这是医院当时存留的诊断书，您自便。”

　　两张轻飘飘的A4纸，简单地概括了顾音离和乐乐的一生。

　　沈今晏面色惨白，手指发抖，好几次才从桌面捡起来拿在手里查看，他看到乐乐的大名，瞳孔一缩。

　　她叫沈乐容。

　　乐容这个名字取的实在太好，任谁一听都能知道，她的母亲寄予了多大的祝福给肚腹中尚未出生的小姑娘。

　　希望她能够永远拥有着一副带笑的脸蛋，天真乐观，无忧无虑。

　　沈今晏见过那孩子一面，脑海中依稀还能记起她瘦弱却可爱的小脸，就如同母亲所期盼的那样。

　　可为什么她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