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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书却并没在意她的话，而是定定看着她，用眼神细细描摹她的轮廓。

良久，才说出一句：“你瘦了。”

江亦菲抿了抿唇，躲开了话题，说：“谢谢你来接我。”

陆亭书收回目光，为她拉开车门，说：“不用谢。我们还没离婚。”

她诧异地看向陆亭书，他却径直转身走向驾驶座，只给江亦菲一个背影。

江亦菲心中疑惑又震惊。

“你为什么不签离婚协议书？”

她坐在副驾，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飞快后退，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江亦菲眉头紧皱，扭头去看，恍然发现陆亭书瘦了很多。

他原本就清晰的下颌线更瘦削，脸颊上的肉本就少，此刻更是一点也没。

连向来紧实可靠的肩膀，都透着单薄，像一根嶙峋的竹柏。

陆亭书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似是回答，又像是另一种挽留：

“我申请去京北军区了。”

江亦菲这下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是为了我？”

陆亭书又沉默了。

可他抿起的嘴角已经显示了答案。

“你其实不必为了我做这些。”江亦菲心中感动，但也只有感动。

她对陆亭书的感情已经消散，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她觉得负担。

“到了。”陆亭书刹车。

江亦菲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村口。

她正要下车，陆亭书却道：“我离不开你，所以打了申请去京北军区。”

“如果让你觉得负担，对不起。”

江亦菲没有停留，径直下了车。

村口，她还没迈出几步，便被鞭炮声吓到。

“哎呀！”江亦菲捂住耳朵，笑着退了两步。

“恭喜江亦菲考上大学！”村长和村民们涌上来，还有小孩子眨着亮晶晶的围着她，满脸羡慕。

“多谢多谢！”江亦菲不知被谁挂上了花环，看着围着的人，问：“我阿妈呢？”

“你阿妈在家里备了席，就等你回来了！”

众人簇拥着江亦菲回了家。

陆亭书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离她越来越远，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刚进家门，江亦菲便被阿妈抱了满怀。

阿妈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我就说我家囡囡一定能做到！”

第41章

江家小院。

晚霞弥漫天边时，这场升学宴才至尾声。

村中众人散去，江亦菲留下帮忙的妇人们一起收拾着满院的狼藉。

阿妈却将她拉到一边。

“这些天你去哪了？”阿妈询问，眼神带着埋怨，看得江亦菲奇怪。

“我就在军区写文章啊，还能去哪里？”她眨着眼睛说瞎话。

江亦菲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就离家出走去京海的事，她还没告诉阿妈。

她怕陆亭书找阿妈问，阿妈瞒不住，索性就没告诉。

阿妈却点着她的鼻子指责：“还骗阿妈呢？”

“小陆都告诉我了，你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就去了京海。”

江亦菲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些奇怪和生气：“他跟您说这个干什么？”

离婚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陆亭书为什么要告诉阿妈呢？

阿妈瞥了她一眼，说：“你拍拍屁股走得潇洒，人家小陆找你找的头发都白了……呐，你看——”

阿妈说着，指向正在帮忙收拾的陆亭书。

白天的时候他带着军帽，刚才挽起袖子摘了帽子，江亦菲才看见他曾经纯正的黑发现在夹杂着明显的白发。

江亦菲心下一沉，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想到自己不告而别对陆亭书的会很大，但却没想到打击到了这样的地步。

江亦菲抿唇，道：“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

阿妈神色一转，刚要开心说话，却被江亦菲下一句话堵住——

“但婚还是要离的。”

江亦菲心中坚定，握着阿妈的手摇晃，一副小女儿撒娇模样：“阿妈，我已经看清自己的心了。我不爱他。”

阿妈还要说些什么，见江亦菲一副不为人所动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

“你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主意就这么正，阿妈的话也听不见了……”

江亦菲拉着阿妈的手，见她只是怅然却没生气，便揣测道：“是他让您来当说客的，是不是？”

阿妈点头又摇头：“他是找了我，但阿妈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拍了拍江亦菲的手，担忧道：“你那大学可在京海，家里的积蓄并不多，阿妈害怕……”

江亦菲了然，阿妈是害怕自己家负担不起学费，想陆亭书帮衬她。

可……

“阿妈，且不论我们现在要离婚，就算我们是夫妻，我也不好管他开口要钱的呀。”

江亦菲将阿妈推回屋中，“他的钱是他出生入死挣来的，我凭什么用呢？”

阿妈还要说话，她却已经出了屋门：“您放心，上学的钱我自己可以负担得起。”

江亦菲转身，便看见陆亭书坐在井边板凳上刷碗的身影。

月光下男人身姿挺拔，瘦削孤高，仿佛清冷的古松。

偏偏做着与自身气质十分不符的行为，动作娴熟，神态自若，习以为常地态度让人只觉割裂。

江亦菲一瞬间想起陆亭书向自己坦白重生的第二天早上。

陆亭书也是围着围裙，做着让她惊掉下巴的行为。

虽然才过去了两个月，可却恍若隔世。

陆亭书刷完起身，便对上江亦菲恍惚的双眸。

他还来不及分析里面的情绪，江亦菲便已走上前来。

“我们谈谈。”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可柳树旁不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而是即将分别的两人。

江亦菲在树下站定，回首，道：

“我tຊ们分手吧。”

陆亭书心中隐隐的猜想成了真。

接着如水般明亮温柔的月色，他看见江亦菲微红的脸颊：

“你喝多了。”

江亦菲摇了摇头：“我很清醒。”

酒精虽然让人迷糊，却让她有了挥剑斩下一切纠葛的勇气。

江亦菲看着陆亭书躲避的双眸，在酒气的加持下，脱口而出道：

“我重生了三次，第一次与你相伴到老却没能焐热你的心；第二次企图挽回你却因此让阿妈遭人算计离世；第三世……”

说到第三世，江亦菲顿了一下，扬了扬头，继续道：“第三世你说你爱我，可我，彻底对你脱敏了。”

“我要为自己而活。”

第42章

陆亭书看着江亦菲坚定的神色，心仿佛坠入冰窟。

“三世……”他满眼震惊，想来宽阔挺拔的身姿像是被什么压塌。

怪不得江亦菲一直对他有防备，不肯完全接受他。

陆亭书心下了然，原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却没想到，是自己伤她太深。

一股苦涩弥漫上心口，陆亭书抚了抚自己胸口，颤抖着问：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江亦菲没说话。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江亦菲对他讳莫如深，只想离开他，也不可能再爱他。

陆亭书攥紧拳头，垂下眼睫，将酸楚咽下，“好……”

他咬紧了牙关，声音艰涩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我答应离婚。”

还不等江亦菲点头，他便大步离开。

夜幕深深，风突然来，拂过他的眼角，带来冰凉潮湿的触感。

陆亭书想到自己重生的时候，还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便见到了滚落谷底紧闭双眼的江亦菲。

一种巨大的恐惧将他席卷，他立刻跑去，颤抖着将她抱起，感受到温热触感和呼吸后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还活着。”

他停留了一夜，等到白天才背着昏迷的江亦菲下了山。

看着村人想入非非的眼神，他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暗喜。

这一次，江亦菲也会跟他结婚吧？

却不想江亦菲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我不结婚。”

陆亭书便知道江亦菲也重生了。

她对他讳莫如深。

可他却想解开前世误会，与江亦菲携手一生。

于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陆亭书故意隐瞒了自己重生一事，决定自己默默守护。

为了结婚，他不惜卖惨谈条件，“结婚，我晋升顺利，你备考方便，两人都有利。”

江亦菲果然答应，却不想在民政局门口与徐淑珺不期而遇。

陆亭书不能不对徐淑珺表现得亲近，哪怕看见了她自己摔倒，也必须上去抚。

看着江亦菲冷脸离开，陆亭书立刻就冷下了脸色。

“放开。”他警告徐淑珺放手，转身便去申请随军，忙到半夜才回来。

本以为徐淑珺只是插曲，一天早上却又被她找上门去。

陆亭书心中满是厌烦，根本没去医院，而是去了邮局托人买辅导书。

他想着随军就能躲开徐淑珺，却被告知她自己打了申请随军，去文工团发挥自己的作用。

看着前世的一切重演，陆亭书心中忐忑，决心将她安置在文工团宿舍。

“难道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前世的一切吗？”陆亭书想到这，心中止不住的下沉。

可阿妈是那个巨大的变数。

他试探着放出剧本召集的消息，江亦菲果然一如前世参加。

陆亭书卡着时间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