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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6月，建业巷八号院。
“大黄，里不要欺负咪咪哇，里辣么大，咪咪还小着呢~”
“咪咪不许撒娇啦，咯咯咯，咪咪好痒呀~”
院子的台阶上，一个三头身幼崽坐着乱笑。
小姑娘长得矮墩墩的像是煤气罐，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地教训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大黄狗，后一秒就被橘猫偷袭成功。
黄昏的余晖洒在一人一猫一狗身上，引得院子里洗衣做饭的人都停住动作，屏气凝神，不敢打扰这温馨场面。
但偏偏有人嘴欠。
“林家小五瞧着是真好了啊，要不说林家大妹子有本事呢，傻病都能有钱看好。”赵大妈看到白白胖胖的小笨丫，莫名生气。
一个丫头片子还被当宝贝，别以为她没闻着，昨天林家炖肉了。
明明是寡妇带着五个闺女，竟然比他们日子还过得好，指不定是跟了什么人呢。
赵大妈想着，不禁面露鄙夷，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小宝发现怀里的咪咪突然不动，和大黄同仇敌忾对着赵奶奶，后知后觉意识到林小五是自己，傻乎乎地指着自己，反问：“说窝嘛？”
院子里终于有人看不过眼，出来说话：“老赵你胡说什么呢，小宝一个小孩子你还要说三道四啊？”
“说珊道思，是说三姐和四姐哇？”小宝气哼哼，叉着腰站起来，“三姐和四姐好着呢！”
小小的崽就知道护短，众人不禁笑出声。
赵大妈莫名认为大家是笑话她，脾气也上来了，阴阳怪气道：“是啊，都好着呢，林野那么有本事，肯定能给你们姐妹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是不知道是安排给人家当外室，还是踢了原配。”
“可惜啊，新社会不兴三妻四妾，不然林野那个水性——”
“好臭好臭呀，谁在放屁屁啦~”小宝夸张地捂鼻子，低头问不会说话的咪咪和大黄，“咪咪，大黄，似不似好臭哇？”
“汪，汪汪~”
“喵喵喵~”
众人再次笑出声，甚至笑得更大声了。
“哎呀，赵大妈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洗澡啊，小孩子都闻到臭味了。”
“那不能，赵大妈的儿子和闺女可是工人，还能不给老娘蹭公家澡堂？”
“赵大妈洗一次澡也没用啊，赵大妈蹲坑的时候我看到她身上的皮……”
听着众人一唱一和，小宝的眼睛越瞪越大。
哇，工人，好厉害。
但素，怎么不让赵奶奶洗澡呢？
赵大妈被臊得脸红，她气急败坏道：“小贱蹄子，真是大婊子生出来的小娼妇——”
“反弹，反弹，通通反弹。”小宝这次听清楚啦，更森气啦。
“造口业是要倒霉哒，倒大霉嗷！”
小宝哪儿会骂人啊，拢共就会两个词，一个词是反弹，一个词是倒霉，还是昨天一屋子人帮吵架输了的四姐想骂人的词时，她现学的。
哦，后来姐姐们就不让她听啦。
“嗨，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咒我，老娘当初骂遍胡同的时候，你妈指不定还在谁家炕上——嗷~”
“砰——”
猝不及防，赵大妈的洗衣盆直接被掀翻，盆子里干净的不干净的衣服都沾染上泥巴。
院子水池是公用，讲究卫生的人不多，不讲究卫生的人平时会在这里倒废水，坏心眼的甚至会吐痰，因此池子里很脏。
即使是最邋遢的赵大妈，都吓得跳起来。
“林大丫，你赔我的衣服！”
林大丫，大名林意，二十岁已经成为百货商店最优秀的售货员，也是大家最羡慕和讨厌的存在。
无他，谁惹得起这种人啊。
平时在单位像个男人，不，比男人还能干。回到家更是家里家外一把抓，别人但凡说一句不好听的，她都能打上门讨要说法。
轻则让人赔礼道歉，重则她要打砸抢烧。
赵大妈说完就后悔了，她招惹这尊瘟神干嘛？
“赔你？”林意冷笑一声，“我赔你敢要，我记得早上上班的时候看到你送你孙子上学，你孙子挺有礼貌啊。”
赵大妈脸色一变。
威胁，这是威胁。
她怎么忘了，林意根本就是个女阎王，当初胡同里欺负林意的人后来都挨过打，偏偏找不到套麻袋的人。
“你、你——”
“大姐~”小宝摇摇晃晃地蹦跶过来，高兴得脑袋上两个小揪揪都晃来晃去，“崽崽好想好想呀~”
林意故意板着的脸没绷住，直接破了功，一把捞起小妹：“想我还是想糖啊，臭崽崽鼻嘎大就会忽悠人。”
小宝卖乖地蹭蹭大姐：“大姐姐坠好啦，崽崽要糖，也要大姐姐啦。”
嘻嘻，家里就大姐的糖最多啦，别看她聪明没几天，但什么都资道！
林意还真吃这一套，尤其怀里的小家伙自称崽崽的时候，她就有一种想把所有糖都给小家伙的冲动。
“臭崽崽，比你二姐三姐四姐都鬼精。”林意嘟囔道。
小宝双手合十，学着大黄卖萌的样子，拜拜：“崽崽不臭，赵奶奶才臭~”
“她嘴臭，”林意瞥了赵大妈一眼，发现赵大妈在瞪她，顺势露出一抹邪性的笑，“嘴臭的人心都臭，这种人迟早要被人打死。”
“唔，嘴臭臭，被打断腿~”小宝小脸皱在一起，哼哼唧唧，“痛痛，好痛痛的~”
林意被小妹的说辞逗笑了，转头看到赵大妈的黑脸，只好先拎起小家伙回家。
边走边教训小家伙：“屁大点的东西还敢放狠话，你说人家断腿，万一她真的断了腿，说你打的怎么办？”
林意故意说给其他人听：“我们可什么都不敢干，别胡说知道吗？”
她心眼子多，说这话就是怕赵大妈装摔断腿。
“嗯嗯呐~”小宝乖萌地点头，握紧小拳头，“崽崽不蛋，别人蛋！”
林意被逗乐了，她说这些干嘛呢，小家伙话都说不清，一拳头砸上去跟挠痒痒似的，也就说几句不知道刚从哪儿学过来的狠话罢了。
“行啦，给你桃酥，自己玩去吧。”林意挥挥手，示意小家伙去玩。
小宝屁颠屁颠又去台阶上找大黄和咪咪，嗯，有好次的要和盆友一起分享啦。
她坐在石凳上，美滋滋地晃悠着小腿。
忽然，外面冲进来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
“大姐，臭崽真说中了，我们学校有文工团来选拔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