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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赐叹了口气，将文件接过来：“你去吧，我来处理。”

姜文神色复杂地被赶了出去。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家老板要让舆论发酵到这个程度。

明明是一篇公关文就能解决的问题。

说什么颠倒黑白，可谁家的公司不是这么干的？

背地里一手黑，明面上永远是无暇的白。

可他不敢跟老板叫板，只能走出办公室，给那个人打去了电话。

总得有人来劝解陆嘉赐。

姜文离开后，陆嘉赐也没闲着，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起文件。

他迫切地需要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至于陷入愧疚与悔意拧成的漩涡里，如噩梦惊醒。

一道声音忽然打破了平静。

“嘉赐，到底怎么回事？”

陆嘉赐抬起头，认出了面前的人。

贺九霄，陆氏集团的第二股东，也是他多年的合作伙伴。

现在公司股市动荡成这样，他的确要来问一问。

陆嘉赐张了张嘴，却没有解释的力气：“你早些撤资吧，亏损我会补给你。”

他错得太多也太荒唐，不能让贺九霄跟他一起承担后果。

贺九霄愣了愣，却骤然明白过来。

他的语调瞬间落下几分：“嘉赐，我知道你在为黎怡月的事情难过，但是公关文必须得发。”

陆嘉赐顿了顿，却仍是拒绝：“不行。”

他已经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隐瞒了太久了。

他不能再骗下去了，任由谎言堆彻蒙住双眼，让他连自己都看不清。

贺九霄神色一变，语气骤然冷了下去。

“嘉赐，公关文必须得发。”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第15章

陆嘉赐一愣，乍然抬眼。

贺九霄的话却还在继续：“你以为你现在很深情吗，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人活着的时候不见你半分珍惜，现在人死了你开始后悔了，有什么意义？”

“你感动得了谁？你只能感动你自己。”

这话倒是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将丑恶的真相挑开摊在了明面上。1

血淋淋地，真的好难听……

陆嘉赐痛苦地闭了闭眼：“别说了。”

一颗心被拉出来，反复凌迟，他已经领教的够多了。

看着陆嘉赐这副模样，贺九霄再也抑制不住火气。

“陆嘉赐，你想殉情随你的便，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下去。”

“别拉着全公司的人跟你陪葬。”

贺九霄说着，将他一把拉起，拽到了窗边。

透过落地窗向下看去，每一层都灯火通明。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你自己看看，就为了你那点破事，全公司上下多加了多少班？”

“要是公司倒了，会有多少人失业，你想过吗？”

“公司的元老级员工，一辈子兢兢业业，从陆氏起步就跳槽过来跟着你一直到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再过几年都要退休了，现在失业，你是想让他们全部都去死吗？”

一番话宛若雨夜的雷击，划破天际，硬生生撕出一道裂缝的痕迹。

陆嘉赐像是从浑浑噩噩的梦中瞬间惊醒。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傻事。

他从来都不是孑然一身，陆氏养活了太多的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没有可以任性的资本。

陆嘉赐捂住脸，声音透过指缝传来。

“把公关发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但光是说出来，就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

每个字脱口而出，都像是划过心口的尖刀。

一下又一下，生生将心脏剥出来，递到他面前。

好像在说：“陆嘉赐，你看看你，你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愿意承认的懦夫，一个骗子！”

贺九霄看着陆嘉赐，又叹了口气。

两人合作这么多年，他也是真心把对方当作兄弟。

他拍了拍陆嘉赐的肩，出声宽慰。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自责了，向前看吧。”

陆嘉赐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些别的事情。

他瞬间起了身：“九霄，公司你照顾一下，什么决定不用问我。”

“我想出去透透气。”

他离开了公司，却不知该去哪里，兜兜转转，回到了家。

家里被拉上了警戒带，门锁被暴力地破开，门口一片凌乱。

陆嘉赐在门口站了许久，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客厅里整齐摆着些零散物品，陆嘉赐认出来，都是黎怡月的东西。

几件衣服，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有数不清的药瓶。

看着那些药瓶，陆嘉赐的眼眸颤了颤，骤然惊醒。

他从前问过，黎怡月说是维生素。

但他但凡多看一眼就会发现，根本就没有维生素长这个样子。

明明一切都有迹可循，可他偏偏半点都不上心。

心里又泛起酸涩的疼意，陆嘉赐别过眼，却被角落的反光吸引。

走上前将东西捡起，却惊喜地发现是自己带了许多年后又亲手扔掉的戒指。

黎怡月捡回来了。

将戒指死死握在手中，像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过了快十年了，戒指磨损得有些严重。

陆嘉赐看着这戒指，近乎望眼欲穿。

可忽然间，他却在内圈看见了些异样。

是一行被刻出来的小字，被磨损得有些看不清。

上面刻着六个字。

“陆嘉赐&黎怡月。”

第16章

像是跌落冰窖般，陆嘉赐瞬间怔住，给不出半点反应。

这戒指被他带在身上十年，竟从没发现过这个秘密。

他到底忽略了黎怡月多少事情？

看着这戒指躺在手心，小巧安静，闪闪发光。

像极了从前的黎怡月，漂亮得不行，歌声里满是灵气，像是天上最耀眼的星星。

陆嘉赐将星星摘下，捧在手心，说自己会保护星星。

星星相信了，围在他身边闪闪发亮。

她会跟他撒娇，故意耍些小脾气，或者想办法逗逗他。

她那么鲜活漂亮，理所应当被捧在掌心。

陆嘉赐说要保护好星星，可却失了言。

一次意外，星星被划伤，变得暗淡无光。

所有人都在谴责星星，说她应该发光发亮。

陆嘉赐又将星星护在怀里，说要把她藏起来。

他许下了第二个承诺。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星星又信了他。

可他将星星带回家，藏了起来。

星星被扔在角落里，像是被扔在井底的蛙。

她仰头看着天上，四方的天上只有月亮和太阳。

昼夜交替，他是太阳，他也是月亮。

星星被扔在了只有他的世界里。

可他却转身抽离，厌倦了星星的暗淡无光。

他去到更旷阔的原野上，在满天星河里游戏。

星星却还是被扔在井里，守着再也不会升起的太阳和月亮。

终于，星星再也不会亮了。

他亲手暗灭了自己最喜欢的星星。

戒指被狠狠握进手心，泛起尖锐的疼意，几乎要整个陷进去。

“你说得对……”

陆嘉赐自言自语说着，忽然笑了出来，声音里尽是嘲讽。

“我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

滨江格斗俱乐部。

夜已经深了，整个俱乐部空空荡荡，只一人在训练场上，不知疲倦地打着拳击。

他穿着训练背心，一身肌肉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惹眼，眼中闪过戾气，与平日那个温润谦和的模样大相径庭。

拳套上沾着汗水，一下下挥出，砸在沙袋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几个回合下来，沙袋几乎变了形，江澈把拳套仍在一旁，仰头灌下一口水。

明天下午有台大型的手术，按理来说，他该好好休息一番。

可心中的郁气必须发泄，不然等到了手术台上，猩红的血液溅出，他怕自己控制不了。

心理医生说，他的情绪已经能控制得很好。

可最近，那个多年前的噩梦频频重现，他被逼迫地近乎喘不过气。

他的病症好像重又复发了。

想起陆氏刚刚发布的声明，颠倒黑白将陆嘉赐摘了个干净，江澈便觉得火气堵在心口，难受得厉害。

水瓶被狠狠砸了出去，落地的瞬间却传来电话声响。

看了看号码，江澈的理智稍稍回笼，按下接听键。

“事情怎么样了？”

对面似是有些为难：“难办，关晓蝶那边不肯解除联姻。”

江澈一愣，眼底划过意外。

他没想到，陆嘉赐当众逃婚，陆氏集团自身难保，关晓蝶竟还不愿意放手。

倒是出乎他意料的死心塌地。

不过也没关系，他不会忘了在那场发布会上的一切。

是关晓蝶把黎怡月带到人前，她也逃不了干系。

本想给陆氏重创再逐个击破，但既然他们要双宿双飞，那就一网打尽。

“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