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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尚有徐正业的同党在,但此中牵连士族大家,故而还须等圣册帝示下。
以及之后大军的去向等决策,也还需与京师商议后才能有决定。
在此之前,常岁宁的任务便是带着将士们好好养伤。
来汴州,是因胡刺史再三盛情相邀,而她确也存有蹭饭之心。
此刻,大军与徐氏俘兵安置在城外,常岁宁与肖旻,及崔璟一行,仅率两千将士,随胡刺史进了汴州城。
胡粼坐在马背上,在前侧方开道,心潮一时澎湃,颇有荣归故里之感。
此番大败徐军,虽不是凭借他个人的真本领,但将宁远将军请来汴州城做客,却是实实在在全凭他一人之力。
须知,在此之前,前有汴州城中官员去信,后有他家中女眷再三令家仆传话,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宁远将军请来汴州城。
为此,一向贤淑的夫人甚至不惜对他说了重话——如不能请来宁远将军,想必郎主自己也觉无颜归城吧?
言下之意他听得清楚,分明就是——若不能将宁远将军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哈。
而现下初一进城,胡刺史便明白了自家夫人话中真意。
有那一纸传遍四下的檄文为引,再加之险些失家的劫后余生之幸,城中百姓对宁远将军的推崇,可谓汹涌炽热,空前绝后。
十六岁初上战场寻父,即杀徐贼麾下大将,力护和州。
而后又亲手擒杀反贼李逸,阻去了一场更大的动荡。
而今初才年满十七,一纸檄文天下知,扬言七十三日杀徐贼,便当真说到做到,果真提来了徐贼首级,未曾辜负那些处境艰苦流离的百姓对她抱有着的、近似于救命稻草般的荒诞希望,也不曾给那些讽刺嗤笑者口中轻视之言成真的机会。
她以事实践诺,给了凡是看过听过那张檄文的天下人一个交待。
乱世中,恰需要这样一位充满神秘色彩,于一夕之间横空出世,可为常人所不能为不敢为,而又肯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芸芸苍生的目光追随着这样的英雄,即等同追随着他们心中的希望。
今日,汴州城万人空巷,道路两侧堆满了争相竞放的春日鲜花。
看着那些百姓们投来的目光,何武虎的眼睛都直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人拿看待英雄的目光瞧着呢。
这种感觉……真是那个味儿!
这种满足感,是无论拦路抢人多少钱财都比不上的。
这就是干正事,走正道的美妙之处吗?
看着漫天飞来的鲜花,何武虎一时不由得沉醉其中,好似偷喝了王母宴上宴请众仙的琼浆玉液。
为啥说是偷喝呢?
自然是因他心中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反而是个败类,他本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够得着眼前的一片花叶,只因此刻跟在宁远将军身后,才有机会假领了这本不属于他的荣光。
但他日后必会洗心革面,跟着宁远将军好好建功立业!
今日此时这般,就当他何武虎预支来的!
何武虎攥紧了缰绳,拿激励的目光瞪向一侧的几名弟兄,他只带了不到十人进城,没别的,他只挑长的同他一样俊俏威猛的,以便给宁远将军壮面子,余下那些歪瓜裂枣凶神恶煞之辈,都被他嫌弃地留在了城外。
就在昨晚,常岁宁当着崔璟的面,已答应收下他们入麾下做事。
现如今,他们皆以“宁远将军的人”自居,名分到手,做起事便愈发卖力,也谨记着常岁宁的话,时刻提醒自己约束己行。
譬如此刻——
他们骑马于长街之上缓行,经过城中最大的花楼时,楼中漂亮的花娘们朝着他们抛来了鲜花。
何武虎没看清是从哪里抛来的,美滋滋地接住,便听那花娘笑着道:“这位将军接了奴家的花儿,可要记得来找奴家吃酒呀!”
何武虎闻言一整个花枝狂颤,连忙将花胡乱塞给身边的元祥,他如今可是正经人,违背军纪的事咱可不能干!
元祥一时惊慌失措:“……?”
花楼里仍然不断有花飞出来。
一枝带着绿叶的粉白花枝,自花楼二楼处飞落,被崔璟伸手接下。
后面的元祥见状更慌了,大都督哪根筋搭错了?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把这根筋给抽了啊!
片刻,崔璟将那枝花递给了身边的常岁宁。
那是一枝粉白海棠。
一刹那,常岁宁好似回到了去岁春日,初归家的她坐在马车里,跟随老常和玄策军一同进京,彼时,便曾有这样一枝粉白海棠,擦过崔璟的盔甲,落在了她的车窗上。
所以……如此小事,他竟记得?或者说,那时他便留意过她吗?
常岁宁下意识地看向崔璟。
青年也在看着她,他身后是无数鲜花纷飞的绚烂天地,但他深彻的眼中,此时只有她的影子。
“你们瞧,宁远将军……宁远将军拿了我的海棠!”
花楼二楼围栏处,容色无双的花魁娘子惊叫出声。
常岁宁闻言,视线越过崔璟,看向她。
对视的一瞬,那花魁娘子激动的更是面颊绯红,紧紧捏着帕子,道:“宁远将军……得空可来此处吃酒!到时……到时奴家给您奏琴唱曲儿听!”
她虽是鼓足了十成十的勇气,但话出口,还是有些懊悔地咬了咬唇,虽同为女子,但对方是受世人敬重的将星,而她不过是沦落风尘的卑贱脏污之人……污泥岂可冒犯明月,她怎能如此没有自知之明呢?
286 小孩儿兄
思及此,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惭悲哀之感涌上心头,那位花魁娘子刚要掩面离去时,忽见那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女朝她一笑,与她晃了晃手中的海棠,答应道:“好啊,改日一定过来。”
花魁娘子怔住,而后激动无比地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没了往日刻意端出的妩媚娇羞,全是真情实感流露。
待目送着那少女离去,她猛地转身,对身侧之人道:“姐姐,妹妹们,妈妈!你们听着没有,宁远将军说改日会来听我唱曲儿!”
“听到了听到了……”
“我得……我得抓紧练琴去了!”花魁娘子眼中含着欢喜的泪光,攥着帕子跑回了楼中。
老鸨无奈叹气:“……指望她站在这儿拉客呢,后头这么些军爷等着呢,她倒是好!”
但也并没有把人再叫回来。
她是可以理解的,同为女子,她怎会不理解呢。
被男人“肯定”,和被女子肯定,尤其是这样的奇女子……给她们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内心直白的感受不会骗人,有一名花娘也激动地转身往楼中走,若是宁远将军要来,单凭海棠姐姐一人,又是唱曲儿又是奏琴,还要倒酒……哎呀,这怎么招待的过来呢?
她要去和海棠姐姐商量商量!
见她快步去追海棠,其他的花娘也反应了过来,三三两两都要离开,老鸨见状喊了声:“……要死了,一群没心没肺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说着,揪着一名跑的慢了的花娘的耳朵,骂骂咧咧地将人扯了回来。
没能跑得掉的花娘们被迫站在原处,揽客的积极性遭遇大滑坡。
听着楼中传出的奏琴声及和曲儿声,她们手中的帕子都要扯烂了——可恶,堂堂荥阳郑氏的郑九郎君,不远数百里来汴州,为海棠姐姐一掷千金时,她们都不曾如此嫉妒的!
早知如此,方才她们也该多些勇气,朝宁远将军掷花儿的!
见她们魂不守舍的模样,老鸨戳了戳其中一位花娘的额头:“……一个个的,是揽客还是哭丧呢!心都野到哪里去了!”
“行了,若宁远将军果真肯赏光来听海棠唱曲儿,到时楼中便停业一日不接其他客人,好叫你们这些小蹄子们都有机会凑上去沾一沾光!”
此言一出,众花娘们都惊喜不已,一声又一声“好妈妈”的喊着。
老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