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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忆着刚刚梦中的一切，心口闷得发痛。

“为什么不说话呢？佳琪。”他喃喃自语。

他忽然想起跨年夜之前，那时他已经很久不回家了，就算回家也是满身酒气。

陈佳琪就是那个时候对自己失望的吧。7

不，应该在更早之前。

从南非回来的那次，陈佳琪忽然低落地问他能否陪她一起回去。

他以工作推脱，实际是陪赵青去了芬兰。

她已经痛苦得那么明显了。

为什么没看出来呢？陆舜晞扪心自问。

“啪嗒。”灯被打开。

陆舜晞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和太平山顶完全不一样的一套房子。

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人气。

“晞哥，以后我们的家，我想要美式田园风，不，我要法式复古。”

廉价出租房里，陈佳琪伏在床上翘着腿，一页一页翻着房屋设计杂志。

“以后我买房子，你想装所有风格都行，一个房间一个风格怎么样？”

陆舜晞把二手市场淘来的空调打开，捉住陈佳琪莹白的小腿。

她就在他掌心下笑起来。

他也抿着唇笑，细心地给她腿上的蚊子包涂抹青草膏。

“那样好奇怪。”她又伏在他膝头，眼睛里是他的倒影。

“只要你开心，什么都不奇怪。”他低下头，很郑重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后来他买下太平山顶的豪宅，和她一点一点地装修。

那才变成了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在短短一年就变了？他怪她的冷落，怪她的了无生气。

没怪过自己。

一时鬼迷心窍、贪图新鲜感，一时自以为是的厌倦、不爱。

陆舜晞打开手机相册，静静看着那张在温哥华拍的雪人出神。

陈佳琪明明说了那么多次想要看雪，又是为什么没去呢？

什么时候他只爱她，不再理会她灵魂的出口？

手指一滑，陆舜晞翻到更早之前拍的一张日出海平面。

是要分享给陈佳琪的。

一张又一张，火红的枫叶，难吃的西餐，受伤的小鸟……

原来他曾经在那么多个时刻想要和陈佳琪分享。

可不会再有机会了。

屏幕闪烁起来，是张禾。

陆舜晞滑动接听，张禾疲倦的声音清晰传进他耳朵。

“陆先生，杀死佳琪的凶手找到了。”

第14章

没等陆舜晞回答，张禾又说：“既然已经抓到凶手，那我不会让佳琪再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您如果对她还有一丝爱意，愿意来送她最后一程，就来吧。”

“张禾，我是她的丈夫，她的身后事应该我来处理。”

陆舜晞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这么嘶哑难听。

张禾在电话那头冷笑，她的声音充满讽刺：“陆先生，您现在记起来您是佳琪的丈夫了，你在她父母死后不闻不问，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带着赵青招摇撞市……”

她几乎说不下去，硬生生忍回哭腔，冷声：“凭这两件事，您就不配为人夫！”

“佳琪的灵堂设在哪里，什么时候告别，我会通知您。”

说完这句话，张禾就挂断了电话。

陆舜晞握紧手机，面色阴沉。

“叮铃啷当！”

是起身下床的他不慎踢到了床前的酒瓶。

啤酒罐、洋酒瓶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陆舜晞看向床头，果然，那里还剩下半瓶白兰地。

他蹙眉，对这几天的酗酒毫无印象。

走到洗手台前，他撑着台面看向镜中的自己。

衣冠不整，胡子拉碴。

他什么时候这么憔悴不堪过？

闭了闭眼睛，捧了一把冷水浇向面庞。

陆舜晞这才感觉清醒了一些，不像刚刚那样浑浑噩噩。

简单冲凉后，他拿起刮胡刀清理冒出来的胡茬。

“晞哥，我帮你！”陈佳琪上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2

是19岁的陈佳琪。

他又回忆起了她第一次给自己刮胡子时的样子。

“你会吗？”年轻的陆舜晞不敢轻易把刀片交到陈佳琪手里。

刮伤他事小，不小心弄伤她自己事大。

“我当然会了，少看不起我啦。”陈佳琪信誓旦旦。

彼此呼吸交织，陈佳琪坐在洗手台上，陆舜晞把她圈在双臂之间。

“苦橙花气味的剃须水，晞哥，你真的好喜欢苦橙花。”

她像个好奇宝宝。

陆舜晞不方便说话，只能用手指在她腿面画个爱心。

意思是我更喜欢你。

她弯着眼睛笑起来，动作又轻又认真。

意外地完成得很出色。

他摸着光洁的下巴凑过去给她一个苦橙花气味的长吻。

“苦橙花也会醉人吗？”她眸中水光潋滟，轻轻攥紧了他背心的布料。

“不会。”他的指尖抚过她柔润的唇，如实回答。

“那是你……”她没说下去，耳尖红得像火烧云。

于是，他再度吻下去。

“嘶。”陆舜晞吃痛，冲掉绵绵泡沫。

他的下巴添一道涓涓渗血的新伤。

剃须刀不小心划破了下巴。

他苦笑着拿毛巾按住那道细小的伤口。

走出洗手间，陆舜晞给特助小刘拨通电话。

“送一套衣服过来，要快。”

他要去医院，陈佳琪，必须由他带回家。

30分钟后，医院。

张禾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你会来，但是今天你别想带走她。”

陆舜晞蹙眉：“我和她是法律承认的夫妻，我有权处理她的一切，没有权利的人是你。”

张禾讽刺一笑，她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两份纸质文件。

陆舜晞心头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禾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佳琪之前应该和你说过，她给你准备了惊喜吧？其中一个你已经在梁警官那里知道了，她如果确定了你还爱她，她只会告诉你怀孕的事。”

她把两份文件给陆舜晞。

“如果佳琪确定你不爱她了，这个就是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话音刚落，陆舜晞就把两份文件劈手夺过。

夫妻离婚协议书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匆匆翻到尾页。

陈佳琪的签名娟秀有力。

陆舜晞目眦欲裂，一时心痛如绞。

原来陈佳琪，早就决定要和他离婚！

第15章

“怎么可能？她这么爱我。”

陆舜晞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份文件喃喃。

殊不知这句话再次刺痛了陪伴陈佳琪20年的挚友张禾。

是的，张禾不仅是陈佳琪的经纪人，从闽南到香港，她是助理、经纪人。

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就是仗着她爱你，笃定她不会离开你，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

如果张禾愤恨的目光有实质，陆舜晞只怕已经被千刀万剐。

“我没有想要伤害她。”

千万句的辩驳都是那样苍白无力，陆舜晞最终只能说出一句。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陈佳琪。

张禾只觉他虚伪至极，又只恨自己13年前没有阻止陈佳琪和他一起南下。

“陆先生，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请你放过她吧。”

张禾抹去脸上泪水，尽量平静道。

“签完字，你和佳琪再也不会相关，到时候你是想娶赵青也好，钱青也罢，我绝不会再多说一句，就当我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让她死后还因为你遭受非议了。”

签字笔被递到眼前。

这只是一根签字笔吗？

陆舜晞垂眼看着它。

这是一柄锋利的横刀。

只要他接过，在空白的地方签上姓名。

那就是他亲手斩断和陈佳琪相爱最后相厌的13年。

他和她不会再有任何羁绊，包括爱恨嗔痴、喜怒哀乐。

“我不会签字的。”

陆舜晞漠然地看着这支笔，看向张禾。

“陈佳琪想要离婚，我不同意，你如果坚持让我签字，那就让她自己和我说。”

他强忍着内心涌起的哀痛，扬声。

“生前什么都不和我说，现在她死了，托梦也好，借尸还魂也好，要离婚的话，亲自来和我说好了，否则我绝不会签字。”

“陆舜晞，你真是疯了。”

张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最终下了定论。

陆舜晞不气不恼，神情平静：“我和陈佳琪还是夫妻，所以她的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