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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媛低下头，抽泣的声音也止住了。

　　她母亲没有再说话，转身朝前走着。

　　董媛也跟着向前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头，看见了我

回忆：幼稚的她

　　董媛的母亲可真过tຊ分，难道董媛就要做一个受气包吗？

　　难道被被欺负的人反击也有什么错吗？

　　被欺负的人要反思自己做了哪些不对的，惹来他们的欺负吗？

　　这倒是大可不必。

　　想到我小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呢？

　　因为我爸是强奸犯。

　　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们被欺负是有原因的，可是，有原因就是正确的吗？

　　小时候女同学不喜欢和我一起玩是因为那个男人是强奸犯，好像我也是强奸犯，男同学也不喜欢和我一起玩，因为那个男人是强奸犯。

　　大概都是这么以为的吧，我想，董媛就是因为一直想不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这样子。

　　所以才会不停地讨好别人，以为对别人友善，就能得到同等的回报。

　　我却是太早明白这个道理了。

　　就算是没有错也是错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啊。

　　我看着董媛的背影，脑子里闪现了种种想法为她抱不平，甚至有一种飞到董媛母亲面前为她说话的冲动。

　　然而董媛看向我的那一刻，我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通红的眼睛，因为出汗而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因为害怕而轻轻颤抖的嘴唇，顷刻间在我脸前放大。

　　我的心猛地一缩，登时双脚拐弯，背对过去，不听使唤地朝着教学楼走过去。

　　“你对董媛，操心得过了头。”

　　苏放的话喇叭一般在我耳边反复回荡，将我整个脑子都要炸开来，我用力地向前走着，想要甩开这个声音。

　　然后后面突然一股大力将我拉住，冰冰凉凉的是董媛的手。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将我扳了过去，重重的温暖的呼吸拂过我的脸。

　　我低着头，不敢看向她的眼睛。

　　为什么不敢看？

　　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但是又极力克制着，问：“你也觉得，都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

　　什么时候这些都变成一个人的错了呢？

　　我想要抬起头，想要辩解，却看见董媛的略微泛红的下巴，苏放的声音猛地放大，敲打着我。

　　对她关心得过了头。

　　可是过了头又怎么样呢？

　　过了头又怎么样呢？我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想了想我又抬起头来，推开董媛，让我站不稳的脚站稳在地上。

　　“当然不是。”我说。

　　这时候董媛的母亲也走了过来，我迟疑犹豫了一会，叫：“阿姨好。”

　　太过于奇怪而我平常绝对不会这么叫的。

　　像是书里人才会叫的称呼。

　　她笑着跟我点点头，面对董媛的脸色又严肃了不少，说：“我们走吧。”

　　“董媛没有错，错的是王粲。”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从董媛一开始转学来到这里的时候，王粲就没安好心！为什么要怪她呢？而且你还要怎么样呢？她已经够讨好王粲了，还要怎么样啊？”

　　我喘了口，将脑子里的词尽数扔了出来，也忘了什么逻辑不逻辑，道理不道理的。

　　“她难道不是你们家养的吗？她的性格难道不是你们养的吗？你觉得她性格有问题证明你性格也有问题啊！子不教是父之过。你们养的你们教的，现在失败了全都要怪她长得不好了？这都是谁干的活啊，你们有问她为什么要出生吗？”

　　“陈煜！”董媛尖叫起来。

　　她踮起脚尖，有些长的指甲朝着我伸了过来，看着我许久却是没有说话，最终问：“你也觉得，是我性格有问题吗？”

　　乍一被提问，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或许是我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以及振振有词中的道理，她没有等我回答就松开手，脸像是死去了一样。

　　紧接着她她的母亲，说：“她胡说八道，我没受欺负。”

　　她母亲的脸色也很难看，皱着眉看着我，问：“你是谁家孩子，跑来说这些……”

　　“妈，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没受欺负，王粲欺负我干什么，我们俩初中同学，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所以就要给她说她弟弟那点子破事！”董媛凌厉地打断她的母亲，脸上带着厌恶和不耐烦。

　　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与她一直以来的软乎乎的，呆呆愣愣的表情截然相反。

　　董媛，原来是会生气的啊。

　　说完之后她扭头看向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非常为难，丧气道：“那陈煜你先回去吧，我先跟我妈出校门。”

　　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冷静下来，伸出手去拉她。

　　她却是打开我的手，说：“我要走了。”

　　她和她母亲慢慢走远了，隐隐约约我听到她在安慰她的母亲。

　　“我没有受欺负，我就是看不顺眼王粲，对不起，我不应该的。”

　　她的声音飘忽在空气中，最终消失不见。

　　我看着两个人影慢慢消失在校门口，恍然大悟。

　　原来董媛是不愿意承认的，不愿意承认她被欺负。

　　宁愿说是她错，也不愿意承认是她被欺负的反击啊。

　　我多少有些意外，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冷风瑟瑟，我站在风里，看见校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之后在逐渐放大。

　　她又回来了。

　　董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向我更是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也没有叫我就自己往教学楼走着。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在慢慢吞吞上了三个台阶之后，她才转身问我：“不冷吗？”

　　我点点头，说：“你过来。”

　　她虽然疑惑着，皱着眉头，可是还是很听话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

　　“看吧，你就是这样软性子，所以才被欺负的。”

　　她看着我，声音突然尖锐起来，说：“我都说了我没有被欺负。”

　　我叹了口气，说：“胆子小的会直接走掉，再不济地会骂我，更厉害的可能要上手打我了，像你这样弱弱辩解的，是我见到的第一个。”

　　她愣在原地，像是在思考在这几个选项中要选择哪几个。

　　“被欺负也不敢说，这就是她们为什么敢欺负你。”

　　她突然用力地扬起她的手来，却是软软的落在我的脸颊边，看到我不躲，反而惊诧了一分。

　　我问：“这也是跟电视上学的吗？”

　　她咽了口唾沫，将手收了回去，眼神飘忽，小退了几步转身朝着楼梯走上去。

　　这次我没有停在原地等，紧跟在她身后。

　　走上去后她骤然停下，本来脚下沾雪的我一个不稳，撞在她身上。

　　她的个头比我低，我的下巴结结实实撞在她的脑门上，一股子好闻的香气扑进鼻子里。

　　她将我推开，似乎是憋着气，问：“万一生气了怎么办？万一要是因为我走开，骂人，打架，她生气了怎么办？”

　　我有点一头雾水，过了几秒才想起来她是在说我说的那些选项。

　　“看到她们，总是吵完架就和好，可是，要怎么才能和好呢？”

　　这倒是问住我了。

　　“自然而然。”我回答，“不都是这样吗？”